在矮坡后面休息了一个时辰,没人能真正睡着。伤口火辣辣地疼,风刮过矮坡的声音像是鬼哭,远处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嚎叫,让人头皮发麻。
周运背后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被厚厚的布条紧紧缠着,但稍微一动,还是疼得他额头冒汗。他体内的混沌医气消耗很大,此刻只能像条干涸小溪里的细流,缓慢地滋养着受损的筋肉,修复的速度很慢。
阿虎腿上的伤影响了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柱子手臂活动起来也不利索。侯三肩膀肿得老高,马六的胳膊更是连抬起来都困难。
五个人,几乎没一个完好的。那匹损失的马,带走了部分干粮和水,也让他们的负重增加了。
“能走吗?”周运看向众人,声音有些沙哑。
“能!”阿虎咬着牙,第一个拄着刀站了起来,尽管脸色因为失血有些发白。
柱子和侯三、马六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没人说放弃的话。
周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拿出地图碎片,再次感应。这一次,碎片上传来的指向性更加明确,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吸引力,仿佛遗迹就在不远处呼唤。
“方向没错,就在前面。都小心点,跟紧。”周运把碎片收好,忍着背后的疼痛,率先走下了矮坡。
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地面不再是平坦的沙砾,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和深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犁过一遍。那些散落的白骨也更加巨大和完整,有些骨架甚至组成了诡异的拱形结构,他们不得不从这些巨兽的肋骨下面弯腰钻过去。
空气中那股硫磺和腐烂混合的味道更浓了,还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金属生锈的气息。风吹过那些巨大骨架的空洞时,发出的呜咽声更加清晰,真的像是有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搅得人心神不宁。
周运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医气,保持自己灵台的清明,同时也将一丝微弱的、安抚心神的意念通过医气场域传递给其他四人,帮助他们抵抗这种无形的精神侵蚀。
“这鬼地方…待久了怕是要疯…”柱子低声骂了一句,用力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低语甩出去。
走了大概小半天,前方出现了一片奇特的区域。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盆地,盆地中央,耸立着几根歪歪扭扭的、像是某种建筑残留的巨大石柱。石柱表面风化得很厉害,布满了裂纹和孔洞,上面刻着一些和地图碎片上风格类似的、扭曲的古老图案。
而在盆地边缘,他们看到了更多的白骨,但这些白骨不是散乱的,而是以一种怪异的、朝拜般的姿势,匍匐在地,头颅都朝向盆地的中心。
“就是这里了…”周运看着手中的地图碎片,此刻碎片正微微发烫,上面的线条闪烁着稳定的光芒,那个骷髅头标记直指盆地中心那几根石柱的方向。
希望就在眼前,但五人的心却提得更高。这地方太诡异了,那些朝拜的白骨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盆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就在他们走到距离中心石柱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异变陡生!
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比昨晚感受到的那巨兽脚步的震动还要猛烈!盆地边缘的沙土和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滑落。
“小心!地动了!”侯三惊呼,他本就受伤,脚下不稳,差点摔倒,被旁边的柱子一把拉住。
震动中,盆地中心那几根石柱周围的地面,突然裂开了几道深不见底的黑缝!紧接着,一只只惨白色的、完全由骨头组成的手臂,猛地从那些裂缝里伸了出来,胡乱地抓挠着!
紧接着,一具具眼中跳动着幽绿鬼火的骷髅,挣扎着从裂缝里爬了出来!这些骷髅形态各异,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骨骼粗壮,手里还握着锈迹斑斑的骨刀或骨剑,发出咔啦咔啦的摩擦声,朝着周运五人围拢过来!
“阴兵!是守护遗迹的阴兵!”石老曾经提过的传说,瞬间在周运脑海中闪过。
这些骷髅的数量不多,大概十几具,但它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和怨念,那幽绿的鬼火眼睛死死锁定着闯入者。
“准备战斗!”周运低吼,强忍着背后的剧痛,握紧了刀。他知道,这是进入遗迹的最后一道关卡。
受伤的队伍再次迎敌。
阿虎怒吼着,大刀砍在一具人形骷髅的身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痕!那骷髅反手一刀劈来,力量大得出奇,震得阿虎手臂发麻,连连后退,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柱子的刀法灵活,但对上这些没有痛感、不知畏惧的骷髅,也显得束手束脚,他的刀砍在关节处,才能勉强让骷髅动作迟缓一下。
侯三和马六更是吃力,他们一个肩膀受伤,一个胳膊肿胀,战斗力大打折扣,只能勉强自保。
周运的情况最糟糕,他背后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每挥出一刀都牵扯着神经,疼得他眼前发黑。他还要分神照顾其他四人,那细微的医气丝线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中,显得杯水车薪。
一具格外高大的兽形骷髅,盯上了受伤最重的周运,它咆哮着(虽然没有声带,但那灵魂的咆哮直接冲击心神),挥舞着巨大的骨锤,朝着周运当头砸下!
周运想要闪避,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他的动作慢了一拍!
眼看那巨大的骨锤就要落下!
“盟主!”柱子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救援,却被两具骷髅死死缠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周运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没有再试图躲闪,而是将体内所有残存的混沌医气,孤注一掷地,全部灌注到手中的刀身之上!
那刀身瞬间蒙上了一层温润的、却带着净化一切邪祟意味的白光!
他不再去管那砸下的骨锤,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把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刀,如同标枪一般,投掷向了那具兽形骷髅胸口跳动的、最浓郁的幽绿鬼火!
噗嗤!
燃烧着白光的刀,如同热刀切牛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坚硬的骨骼,精准地刺中了那团鬼火!
“嗷——!”
一声凄厉无比、直击灵魂的尖啸从兽形骷髅身上爆发出来!那团幽绿鬼火如同被浇上了滚油,剧烈地闪烁、扭曲,然后“嘭”的一声,彻底炸开,化作点点绿芒消散在空中。
兽形骷髅庞大的身躯瞬间僵住,然后哗啦啦散落成一堆枯骨。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巨大的骨锤,也带着万钧之力,擦着周运的身体,重重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上!
“轰!”
碎石飞溅,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
周运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被骨锤落下时带起的劲风扫中,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被重物撞击,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狠狠摔在几米外的地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意识瞬间模糊,只剩下胸口剧烈的疼痛和耳边嗡嗡的轰鸣。
“盟主!”
看到周运被打飞,生死不知,阿虎、柱子等人眼睛瞬间红了,如同疯了一般,不顾自身的伤势,拼命朝着周围的骷髅发起了攻击。
也许是主心骨被重创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也许是那具最强的兽形骷髅被周运以命换命般干掉后,其他骷髅的力量减弱了。剩下的骷髅在四人疯狂的攻击下,渐渐被压制,最终被一一拆散,化作了满地碎骨。
战斗结束,盆地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五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
阿虎和柱子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连滚爬爬地冲到周运身边。
“盟主!盟主你怎么样?”
周运躺在地上,脸色金纸,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背后的伤口更是痛得失去了知觉,只有胸口那团混沌医气还在本能地、微弱地护住他的心脉。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盆地中心那几根石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柱子顺着周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几根歪斜的石柱环绕的中心,地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由微弱白光勾勒出的、复杂的、不断旋转的图案。图案的中心,是一个向下延伸的、黑漆漆的洞口。
“入口…遗迹的入口…出现了!”柱子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喊道。
他们找到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人人重伤,周运更是生死一线,但他们终于找到了遗迹的入口。
阿虎看着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入口,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周运,这个铁打的汉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一把抹掉眼泪,对柱子和蹒跚走过来的侯三、马六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盟主抬到那边背风的地方!处理伤口!快!”
希望就在眼前,但他们必须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