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郡城半日,周运五人沿着官道旁的小路,来到了白石镇外围。
这镇子比预想的还要偏僻荒凉。
十几户土坯房歪歪扭扭地簇拥着一条石板路,路尽头立着个早已干涸的石井。
时值午后,镇上却几乎不见人影,偶有窗后闪过警惕的目光,也很快隐去。
“不对劲。”
老陈低声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洪九眯眼打量着四周:
“太安静了。就算是个小镇,也不该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周运运转混沌医气,感知悄然扩散开去。
随着修为突破地仙,他的感知范围和质量都大幅提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气息,不是血腥,不是腐臭,而是一种空洞。
仿佛这里的生机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抽走了。
“分头打听。”
周运做了个手势。
“老陈、洪九,你们去镇子东头。赵乾、柳清,你们去西头。
我往中间走。半个时辰后,镇口那棵老槐树下汇合。
记住,如果遇到任何异常,不要轻举妄动,先退回来。”
四人点头,很快散入镇子的阴影中。
周运独自走上那条石板路。
脚下石板缝隙里长着枯黄的杂草,风吹过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走到那口枯井边,俯身向下望去。井底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忽然,他手指触到井沿某处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刻痕,像是什么利器划过的。
刻痕很新,边缘还带着细微的石粉。
周运凝神细看。
那刻痕的形状像是一个扭曲的符号,中间有个凹陷的圆点,周围延伸出三道弯曲的线。
他从未见过这种符号,但体内混沌医气却微微悸动了一下。
“你也发现了?”
身后传来柳清的声音。
周运回头,见她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三步之外,身法确实了得。
“发现了什么?”周运问。
柳清指了指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框:
“那边也有类似的刻痕,在门框下方,很隐蔽。
我问了几户人家,要么闭门不开,要么一问三不知。
但有一家老婆婆,在关门前低声说了句‘别在镇上过夜’。”
“老槐树下集合。”
周运道。
片刻后,五人在镇口老槐树下汇合。
老陈和洪九那边情况类似,镇上百姓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充满戒备。
但洪九用几块神晶从一个瘸腿老汉那里换来了点信息:
“老汉说,从上个月开始,镇上就陆续有人‘走丢’,都是青壮年。
然后半个月前,来了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在镇上转了转,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自那以后,镇上就彻底没人敢晚上出门了。”
“黑衣服……”
周运沉吟。
赵乾补充道:
“我在西头一户人家的后院墙根下,发现了一些脚印。脚印很浅,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而且…”
他顿了顿。
“脚印间距很均匀,不像是普通人走路的样子,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武者,或者修士。”
“方向呢?”周运问。
“往镇子后面的黑风山脉去了。”
柳清接过话,“我跟了一段,脚印进了山就断了,但山脚那片林子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柳清皱起秀眉:
“说不上来,像是腐烂的草木,但又混着一股甜腻的香气,闻了让人头晕。”
周运心中一动:
“带我去看看。”
五人离开白石镇,往镇后那片山林走去。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将山林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山脚的林子果然如柳清所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
周运深吸一口,混沌医气立刻在体内流转起来,将那气味中的异样成分隔绝、分解。
“这气味有毒。”周运沉声道,“
虽然很淡,但长时间吸入会影响神智。柳清,你没深入吧?”
柳清摇头:“我就到林子边缘,感觉不对劲就退出来了。”
周运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落叶层很厚,但隐约能看到几处被踩踏的痕迹。
他伸手拨开落叶,手指触到下方泥土时,动作忽然一顿。
泥土是湿的。
不是雨后那种湿润,而是粘稠的、带着暗红色泽的湿。
周运用指尖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浓重的土腥味下,混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铁锈味。
是血。虽然被泥土稀释、被时间冲淡,但那确实是血的味道。
“这里发生过什么。”
周运站起身,环顾四周。
林子深处,光线愈发昏暗。
风吹过时,树枝晃动,投下的影子如同鬼爪。
“还要往里走吗?”赵乾有些紧张地问。
他的厚土功法对地脉变动很敏感,此刻他能感觉到,这片林子的地气很乱,像是被什么东西搅扰过。
周运正想说什么,忽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踩断了枯枝。
五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老陈和洪九一左一右护住两侧,赵乾挡在柳清身前。
周运则站在最前方,混沌医气凝聚于双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昏暗的林子深处,一棵老树后,隐约露出一角黑色的衣袍。
“谁在那里?”
周运沉声问道。
没有回答。
那角衣袍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缩回了树后。
“追!”周运当机立断。
五人冲进林子,朝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林子里的树木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
黑影的速度极快,在树丛间穿梭,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
周运全力运转地仙修为,身形如电,紧紧咬住对方。
老陈和洪九紧随其后,赵乾和柳清则稍稍落后。
他们的修为毕竟只有人仙,在这种复杂地形中追赶地仙级别的目标,确实吃力。
追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忽然豁然开朗。
林子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
谷地中央,竟有一个小村落。
但此刻,那村落静得可怕。
十几间茅屋散落在谷地中,却没有一丝灯火,没有一声犬吠,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黑影在村口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周运看清了那人的脸。
一张毫无血色的、年轻男人的脸,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然后,他转身冲进了村子,消失在一间茅屋后。
“这村子……”
洪九喘着气赶上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凝重,
“一点人气都没有。”
周运没有说话。
他的感知已经覆盖了整个村子。
没有人。
不,准确地说,是没有活人。
但每一间茅屋里,都有“东西”在动。
那些东西有着人的形状,却散发着一种空洞死寂的气息。
“小心。”周运低声道,“这村子有问题。
赵乾,你留在村口接应。柳清,你上树,盯住全村。老陈、洪九,我们进去看看。”
“我也去。”柳清道,“我的身法适合探查。”
周运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但不要离我们太远。”
五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村子。
周运走在最前,混沌医气全开,感知着每一间茅屋里的动静。
第一间茅屋,门虚掩着。周运轻轻推开门——
屋里,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早已冷透的饭菜。
他们保持着吃饭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
空洞的、没有焦距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傀儡。”老陈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寒意,“都被炼成傀儡了。”
周运走近一步,仔细查看。这一家四口面色灰败,皮肤干瘪,但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伸手探向其中一人的脖颈
没有脉搏。没有体温。
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那人忽然动了!
原本空洞的眼睛骤然聚焦,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双手如爪,猛地抓向周运!
周运早有防备,身形向后一撤,同时一掌拍出。地仙之力汹涌而出,将那人击飞出去,撞在土墙上。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摔倒在地后,竟又缓缓爬了起来。
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却依旧咧着嘴,一步步再次逼近。
而桌上其他三人,也同时站了起来。
“退出去!”周运喝道。
五人迅速退出茅屋。刚出屋门,就听到周围其他茅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扇扇门被推开。
一个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他们全都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同样的诡异微笑,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