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回春堂的日常,因田慧慧逐渐成熟而变得愈发井井有条。
她将药材分门别类,账目打理得清晰明了。
寻常病患的接待和初步问询也处理得妥帖周到。
甚至开始尝试着根据周运平日里的指点,为一些病情简单的病人进行基础的推拿活血。
俨然成了医馆不可或缺的二号人物。
周运乐得清闲。
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修炼和对疑难杂症的研究上。
这日午后。
一辆低调但细节处透着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回春堂门外。
车上下来一对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中年夫妇。
男人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女人则双眼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他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走下车。
少女身形消瘦。
面色是一种极不健康的苍白,眼神空洞无物,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任由父母摆布。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连衣裙,却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与诡异。
“周医生!您就是周医生吧?”
中年男人一进门,便急切地找到周运,声音沙哑带着恳求。
“求您救救我女儿!”
“我叫沈怀山,这是我妻子,这是我女儿沈薇薇。”
沈怀山,海市知名的珠宝大亨,周运略有耳闻。
他目光落在那个名为沈薇薇的少女身上。
少女身上并无明显的病气,也没有外伤。
翻开眼皮,那空洞的眼神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诡异。
“沈先生,您这是……”
周运示意他们坐下。
沈夫人未语泪先流。
“薇薇她半个月前参加完一个同学举办的野外派对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时而不省人事,昏睡不醒,叫都叫不醒。”
“有时又会突然发狂,力大无穷,见人就打,眼神凶得吓人,完全不像她自己…”
“我们带她跑遍了国内外的顶尖医院,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
“什么脑部ct、核磁共振、血液分析、基因测序,结果全都显示正常!”
”医生都说她身体没问题,可能是精神方面的。”
“可我不信!我女儿以前很开朗健康的!”
沈怀山语气沉重。
“我们也请过几位有名望的老中医。”
“有的说是失魂症,有的说是癫痫,用了安神定惊的药,不但没用,她发作起来反而更厉害了!”
“实在是走投无路,听闻周医生您擅长解决各种怪病,这才冒昧前来,求您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周运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薇薇。
他并未像寻常医生那样立刻上前诊脉,而是悄然运转体内精气,汇聚于双眼。
在他的“观气”视野中,沈薇薇周身的气息一片灰暗、死寂,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然而,就在她的心脏位置,却盘踞着一团极其隐晦、几乎与心脉之气完全融合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阴影!
那阴影散发出一种阴冷、邪恶、充满贪婪与操控欲望的气息。
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红色丝线,正从那团阴影中蔓延出来,如同植物的根须,深深地扎根、缠绕在少女的心脉之上。
随着心脏的跳动微微搏动,似乎在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生机与精神力!
这不是普通的病症!
这是蛊!
而且是一种极为阴毒、专门噬咬心脉、操控神智的噬心蛊!
周运心中凛然。
蛊术,源于苗疆,诡秘莫测。
早已在世俗中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竟会在海市出现!
而且是用在一个普通富商少女身上!
此蛊极为隐蔽,若非他修炼有成,灵觉远超常人,又有“观气”之能,绝难发现。
这蛊虫已与宿主心脉深度融合,稍有不慎,刺激到蛊虫,便可能导致其疯狂反噬,瞬间咬断心脉,宿主立时毙命!
“周医生?您看出什么了吗?”
沈怀山见周运久久不语,神色凝重,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运收回目光。
脸色严肃地看着沈氏夫妇。
“沈先生,沈夫人,令嫒并非患病,也非失魂癫癎。”
“她是中了蛊。”
“中蛊?!”
沈氏夫妇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和匪夷所思,只存在于传说和影视剧中。
“不错!”
“一种名为‘噬心蛊’的阴毒蛊虫。”
“此刻就盘踞在薇薇的心脏深处,与她的心脉相连。”
周运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它通过吞噬薇薇的生机和精神力为生,导致她时而昏迷,时而狂性大发。”
“寻常医疗手段检查不出,安神药物反而可能刺激到它。”
沈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几乎晕厥过去。
沈怀山也是浑身发冷,颤声道。
“蛊…怎么会中蛊?”
“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女儿?!”
“现在不是追究缘由的时候。”
周运打断他,。
“当务之急,是将其引出、灭杀。”
“但此过程极其凶险,蛊虫与心脉相连,任何差错都可能导致薇薇瞬间心脉碎裂而亡。你们需有心理准备。”
沈怀山看着女儿那空洞的眼神,猛地一咬牙,对着周运深深一躬。
“周医生,我们既然来了,就完全相信您!”
“无论如何,请您出手!”
“无论结果如何,我沈家绝无怨言!”
“好。”
周运不再多言。
“慧慧,准备静室,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沈先生,沈夫人,请在门外等候,无论听到任何动静,绝不可闯入。”
静室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沈薇薇平躺在玉台之上,呼吸微弱。
周运站在一旁,屏气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田慧慧守在门口,手心全是冷汗。
周运首先取出九根九天银针。
他出手如电,分别刺入沈薇薇头部的百会、神庭,胸口的膻中、巨阙,以及四肢的要穴。
银针颤动,发出低微的清鸣,构成一个复杂的封禁阵法。
并非为了镇压,而是为了暂时稳固她的心神,隔绝内外,创造一个相对独立的环境。
同时在一定程度上麻痹蛊虫的感知,避免其过早察觉危险而狗急跳墙。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食指。
指尖凝聚起一缕极其精纯、温和、充满了生命气息的黑龙精气。
这缕精气被他刻意压制了所有的攻击性和霸道,只保留最本源的生命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饵。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精气,透过银针阵法开辟出的细微通道,缓缓地送向那盘踞在心脏处的暗红色阴影。
那原本沉寂的噬心蛊,似乎感应到了这缕无比诱人的“食物”,开始躁动起来。
暗红色的阴影微微膨胀!
无数扎根在心脉上的红色丝线贪婪地舞动着,试图捕捉、吸收这股精纯的能量。
周运屏住呼吸。
心神与那缕精气紧密相连,操控着它。
既不远离,也不过于靠近,只是诱惑着,如同钓鱼一般,极富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静室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周运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精细到极致的操控,对心神的消耗巨大。
那噬心蛊终究是灵智低下的虫豸,抵挡不住这来自更高层次生命能量的诱惑。
在周运持续而温和的引诱下,它开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与心脉紧密连接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循着那缕精气的指引,向着一个相对安全、远离心脉主干的方位蠕动。
这个过程缓慢至极,惊心动魄。
每一次蛊虫的轻微移动,都牵扯着沈薇薇的心脉,让她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脸色更加苍白。
周运必须确保蛊虫移动的路径绝对安全,不能触碰到任何重要的心脉分支。
终于,在漫长的引导后,那团暗红色的阴影大部分脱离了心脉主干,来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毛细血管丛中。
就是现在!
周运眼中精光一闪,一直蓄势待发的左手猛地探出,并指如剑,早已凝聚的、锋锐无匹的黑龙精气如同无形利刃,瞬间刺入那个位置!
“吱——!”
一声极其尖锐、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嘶鸣,仿佛直接响在人的脑海中!
那团暗红色阴影剧烈地扭曲、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周运右手操控的那缕作为诱饵的精气猛然变得坚韧无比。
将挣扎的蛊虫死死束缚在原地!
“灭!”
周运低喝一声,左手剑指间的精气轰然爆发!
至阳至刚的黑龙之气犹如烈焰,瞬间将那团暗红色的阴影连同其延伸出的所有红色丝线,彻底包裹、炼化!
“噗……”
沈薇薇身体猛地一颤,张口吐出一小滩漆黑散发着腥臭味的粘稠血液。
血液之中,隐约可见一些尚未完全炼化的、细微的红色虫尸碎片。
随着这口黑血的吐出,她脸上那层死寂的苍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却变得平稳而有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最后,再次沉沉睡去。
周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这才将银针一一取下。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却比他之前与那金锐之气搏斗还要耗费心神。
他打开静室的门,对焦急万分的沈氏夫妇点了点头。
“幸不辱命,蛊虫已除。”
“薇薇姑娘身体亏损颇重,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我开个方子,固本培元。”
沈氏夫妇冲进静室,看到女儿安详的睡颜和地上那滩诡异的黑血,喜极而泣,对着周运又是千恩万谢。
送走了感激涕零的沈家众人,周运脸上的疲惫却并未散去,反而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田慧慧收拾着静室,看着那滩黑血,心有余悸。
“哥,这就是蛊吗?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东西害人?”
周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繁华的街景,目光冰冷。
“蛊术诡异,防不胜防。”
“但这‘噬心蛊’,绝非野生蛊虫,而是被人以特殊手法培育、精心炮制而成。”
“其目标明确,就是沈薇薇。”
他转过身,眼中寒光闪烁。
“海市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有修行古武的世家,有用毒用药的高手。”
“如今,连擅使蛊术的人也出现了……”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