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山洞的。
每一步,每次呼吸,扯的全身剧痛。
煞灵丹的反噬,以比上一次凶猛数倍的力量,彻底爆发开来。
他几乎是爬进山洞的。
一头栽倒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物,和身上渗出的血珠、矿洞的泥污混在一起。
让周运看起来像个从血泥潭里捞出来的破布娃娃。
石老看到他这副样子,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凑过来,枯瘦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运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带着哭腔,满是无助和恐惧。
周运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根本说不出话。
他只能尽力保持清醒的意识,疯狂地运转混沌医气。
混沌医气死死护住心脉,并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着那些被狂暴药力撕裂的经脉,净化着侵入的煞气。
这个过程,比刚才强行挖掘还要痛苦。
那是一种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的、无处不在的碾碎感。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从昏黄彻底变成了墨黑,周运身体的颤抖才慢慢平息下来。
剧痛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意识模糊的冲击。
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石老一直守在一旁,看到周运情况稍微稳定,赶紧把今天领到的、周运用命换来的那个黑馍掰碎。
混着冷水,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食物下肚,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气。
周运闭着眼睛,感受着医气在体内缓慢流淌,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这一次,伤得太重了。
没有几天时间,恐怕难以恢复。
然而,林家的打压,并没有因为他拼死完成了第一次苛刻任务而结束,反而变本加厉。
第二天,周运甚至没能爬起来。他躺在草堆里,连翻身都困难。
王监工带着人来到山洞外,看到周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露出更加残忍的笑意。
“哟?这就趴窝了?”
“昨天不是挺能耐吗?”
王监工用鞭子柄捅了捅周运的肩膀,疼得他身体一缩。
“既然爬不起来了,那今天的份额,自然也完不成了。”
王监工冷笑,对着身后手下挥挥手。
“按规矩办!”
“今天,还有以后,都没他的饭吃!直到他能爬起来,完成份额为止!”
说完,他看也不看周运和一旁苦苦哀求的石老,带着人扬长而去。
断粮!
这是要把周运往死里逼!
石老看着监工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草堆里气息微弱的周运,老泪纵横,却毫无办法。
他只能把自己的黑馍省下来,想留给周运。
但周运摇摇头,声音弱得听不见。
“你自己吃,我扛得住。”
周运知道,石老身体也快到极限了。他不能拖累这个在绝境中唯一给过他温暖的老者。
而且,这还仅仅是开始。
随后的几天,周运仿佛被彻底孤立了。
他被禁止再去“水蝮蛇”矿道,王监工给他的新“任务”,是去清理一条早已废弃、布满塌方风险的死胡同。
那里根本挖不到神渣,纯粹是消耗他体力的地方。
他每天拖着依旧疼痛虚弱的身体,在那里做着无用功。
没有神渣产出,自然没有任何食物。
曾经因为他“懂医术”而悄悄靠近他的人,现在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疫,远远就躲开。
连黑痣的人,见到他也都绕道走,生怕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更让周运心头沉重的是,他发现连石老也受到了牵连。
以前和石老关系还算可以的几个老矿奴,现在看到石老,也都眼神躲闪,不敢和他多说话。
石老分到的活计,明显比以前更重更脏,领取食物时,也常常被克扣。
整个矿场,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下来,将他们两人与其他矿奴隔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所有人都知道,林家要收拾周运,谁沾上,谁倒霉。
周运看着石老日益佝偻的背影和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一个人硬扛,或许还能撑下去。但连累石老……
这天夜里,周运靠在山洞岩壁上,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和空瘪灼烧的胃部。
外面隐约传来其他矿奴低沉的交谈声,似乎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石老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慌。
“运子,不好了……”
石老的声音发颤,
“听说,听说张管事下了令,要查,查所有人私藏的神渣和违禁品。”
“明天要突击搜查所有矿奴的住处!”
周运的心猛地一沉!
搜查住处?
他怀里,还藏着那枚最初炼制的、成色最差的煞灵丹,还有那块林家的客卿令牌!
以及他偷偷积攒下来的、准备用来炼制第二枚煞灵丹的几块上好神渣和最后一株三味草!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被搜出来,都是致命的!
尤其是那煞灵丹和令牌!
一旦被发现,林家绝对会以此为借口,将他当场格杀!
甚至可能牵连石老!
怎么办?
藏起来?
这山洞就这么大,能藏到哪里去?监工搜查起来,恨不得把地皮都翻过来!
扔了?
那煞灵丹是他保命的最后底牌,令牌或许将来也有用。
而且,现在外面肯定有监工盯着,他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怀疑。
山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石老焦虑地搓着手,不时看向洞口,仿佛追兵下一刻就会冲进来。
周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闪过一条条矿道的地形。
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山洞!
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或者直接吞下那枚煞灵丹,做最后一搏!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满脸惶恐的石老,声音低沉而急促。
“石老,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石老一愣。
“去……去哪儿?”
周运的目光,投向了山洞外那片无边无际的、代表着未知与危险的黑暗矿洞深处。
“去下面。”
他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去那些连监工都不敢轻易下去的深层矿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