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个孙女，不过才五岁，这会儿还在灶膛边烤红薯呢。”
火把的光映在老妪浑浊的眼球上，像是蒙着层灰雾。
林渔屏住呼吸，感觉老妪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衫渗进来，竟比火把还要滚烫。
男人狐疑地盯着两人，刀刃在老妪面前晃了晃，最终骂骂咧咧地转身：“最好别耍花样！”
老妪的身子突然软下来，林渔慌忙扶住她。“好孩子，别怕。”
老妪摸索着擦去她脸上的冷汗，枯瘦的手指在她发间颤抖，“去灶膛里，还有半块冷馍……”
林渔盯着老妪翕动的嘴唇，那些陌生的音节在潮湿的空气里盘旋，像无数看不懂的古老符文。
她只能从老妪颤抖的指尖、急促的呼吸里拼凑出危险的讯号，喉咙发紧却发不出任何回应。
黄狗焦躁地在脚边打转，尾巴扫过她沾满泥污的裤腿。
为首的男人突然欺身上前，火把的热气几乎要燎到林渔的睫毛。
老妪枯树枝般的手臂猛地横在她胸前，用方言快速说着什么，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林渔听不懂的决绝。
男人粗鲁地推开老妪，她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却仍摸索着往林渔身前扑。
“这丫头是个哑巴？”男人的刀尖挑起林渔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颤。
老妪突然摸索到脚边的碎陶片，狠狠砸向男人的脚面，含混的咒骂声在院子里炸开。
趁乱之际，林渔感觉腰间突然被老妪攥住，一股大力将她往灶台方向拽去。
蜷缩在漆黑的灶膛里，林渔听见外面传来推搡声、陶罐碎裂声，还有老妪不断重复的古怪音节。
她攥紧黄狗的项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想起穿越前手机里存着的翻译软件——此刻却远在另一个时空。
火光透过灶台缝隙忽明忽暗，映着老妪被拖曳时露出的半截补丁围裙，那布料的触感还残留在她被拽过的皮肤上。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林渔才被一双颤抖的手拽出灶台。
老妪摸索着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布满裂痕的嘴唇不停触碰她的额头、脸颊，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林渔突然抓住老妪的手，将脸颊贴在那粗糙的掌心里，泪水无声地渗进老人的指缝。
虽然听不懂任何话语，但此刻滚烫的体温，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老妪摸索着从灶台下掏出个粗陶碗，碗底沉着几块发黑的腌菜，
她将冷馍掰碎泡进去，又用布满老茧的手搅了搅，往林渔嘴边送。
林渔虽听不懂话，却从老妪轻柔的动作里读懂了关切，她就着老人的手咬下一口，酸涩混着麦香在口中散开。
天色大亮时，老妪摸索着取出个蓝布包袱，里面是件浆洗得发白的短褂和半块粗麻布。
她用手势比划着，让林渔换上衣物，又将麻布缠在她头上，遮住显眼的长发。
林渔这才发现，老妪的竹杖顶端刻着古怪的纹路，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穿过屋后杂草丛生的小径，老妪突然停下脚步，将个沉甸甸的布袋塞进林渔怀里。
透过布袋，林渔摸到几枚形状怪异的金属钱币，还有块带着体温的玉佩。
老妪拉过她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尽管林渔看不懂字迹，却能感受到老人指尖的急切。
远处传来沉闷的铜锣声，老妪浑身一震，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林渔的手腕。
她摸索着从腰间掏出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塞进少女手中，又指着东边不断比划。
林渔这才惊觉，老妪虽目不能视，却能通过风声、鸟叫和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精准判断周遭的一切。
老妪指尖还残留着匕首的凉意，院外的银铃声却如游丝般缠住她的耳膜。
那声音混在铜锣声里若隐若现，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暗号。
浑浊的眼球剧烈颤动，枯枝般的手指瞬间松开林渔，转而朝着院门方向摸索：婉婉？是我的婉婉回来了？
竹扉应声而开，鎏金绣鞋踏过门槛的瞬间，林渔瞳孔骤缩。
粗布衣裳裹着熟悉的婀娜身姿，那张在醉仙楼见过数次的艳丽面容此刻卸了浓妆，鬓边却还沾着半片金箔。
林渔攥紧匕首的手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夜夜在红绸间起舞的穆婉，竟会是老妪口中念叨的孙女。
穆婉的指尖刚触到老妪布满皱纹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一边用帕子擦去老人额角的冷汗，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阿婆别怕，是我。
沙哑的嗓音里藏着林渔从未听过的温柔，可那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
却始终如淬了毒的银针般，死死钉在少女身上。
老妪枯树枝般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终于触到孙女温热的脸庞，
布满裂痕的嘴唇颤抖着，声音里满是担忧：“外头乱，你不该......”
话还没说完，穆婉已经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
她猛地转身，一把扯下墙上那件破旧的蓑衣，动作利落地披在林渔身上。
指尖擦过少女手腕时，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惊得林渔身子微微一颤。
“这丫头我认得，是邻村的。”穆婉故意抬高声调，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仿佛在向什么人传递着讯息。
林渔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认出我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瞬间涌上心头，她强作镇定，低垂着眼帘，不敢与穆婉对视。
老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接着絮絮叨叨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天刚蒙蒙亮，她就坐在咱家院门口。
还有好几个人举着火把，挨家挨户地打听，好像在找她。
这丫头也怪，从进门到现在，愣是没出过一声，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呢。”
说着，她颤巍巍地将手搭在穆婉伸出的臂弯里，任由孙女搀扶着往内屋走去。
林渔独自站在原地，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