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听不懂女孩气若游丝的呢喃，只觉得那声音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她咬牙攥住女孩手腕，将人往自己身上拽。火场里的空气滚烫得如同烙铁，
每吸入一口都像要把肺叶灼穿，浓烟裹着焦糊味呛得她不停咳嗽。
表面上她强装镇定，可牙关却在不受控制地打颤，膝盖更是抖得像筛糠——
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此刻却要在这焚天烈焰里救人。
无人看见的内心深处，她早已乱成一团麻。
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嘴里竟不受控制地念叨起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临时抱佛脚的祈祷声被火焰爆裂声吞没，却成了支撑她不瘫软在地的唯一稻草。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的梁柱在噼啪作响中逐渐坍塌，火星子像红热的冰雹砸在背上，烫得她皮肤生疼。
“再走一步……就一步……”林渔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架着女孩，
裙摆被燃烧的木梁勾住时，她狠命一扯，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火焰的嘶吼，惊得她瞳孔骤缩。
腿肚子早已软得像棉花，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灰烬上，却偏偏在这时候，怀里的女孩突然往下滑去。
“别睡！”林渔带着哭腔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将人往上托。
她能感觉到女孩的身体越来越沉，那是生命正在流逝的重量。
浓烟模糊了视线，她只能凭着记忆往窗边摸，指尖触到冰凉的窗框时，几乎要落下泪来。
也不知哪来的蛮力，她猛地将窗户撞开，裹挟着火星的风扑面而来，灼得她睁不开眼。
跌出火场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慢镜头。
冲天火光在身后炸开，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染成流动的金箔。
林渔后背重重撞在青石板上，怀里的女孩滚落在地，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空气里终于没了灼人的热浪，取而代之的是深夜的寒气，
可林渔却觉得比在火场里更冷，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挣扎着跪起身，顾不上后背的灼痛，伸手探向女孩的鼻息。
那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让她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
女孩瘫在地上，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满是烟灰，唯有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渔看着她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此刻没有了之前的警惕，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却在望向自己时，渐渐凝聚起一丝微光。
远处传来老鸨气急败坏的尖叫，夹杂着“快救火”的怒吼，脚步声凌乱不已。
林渔慌忙擦了把脸上混合着血污和烟灰的汗水，指尖触到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她顾不上查看伤势，伸手轻轻擦去女孩眼角的泪，声音因为呛烟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别怕，我带你回家。”
然而环顾四周，喧嚣的救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醉仙楼里重新响起的混乱吆喝。
她必须立刻带女孩离开，可女孩已经晕了过去，自己这十岁的小身板，怎么可能背起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子？
从这里到狗洞，还要穿过醉仙楼最繁华的前厅，此刻那里必定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通过。
“怎么办……”林渔急得眼眶发红，指甲又开始掐掌心。
后背的灼痛感提醒着她时间紧迫，老鸨随时可能带人追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林渔，你要镇定……”
喉间的血腥味混着残余的浓烟，每一次呼吸都像砂纸摩擦着胸腔。
就在这时，一个身姿绰约的身影突然闪过脑海——舞妓穆婉。
那个总在鎏金舞台上起舞的女子，广袖翻飞时仿佛能掀起云雾。
可此刻，该怎么联系穆婉却成了横亘在前的天堑。
醉仙楼如同盘根错节的迷宫，三层楼阁、七十二间房，
她甚至不知穆婉此刻是在为贵客献舞，还是被锁在后院的绣房。
更要命的是，她们之间连语言都不通——林渔根本听不懂古代语言，林渔只能连比带划勉强交流。
指尖无意识揪着烧焦的裙摆，林渔烦躁地挠乱头发，碎发间还沾着没拍净的火星。
仰头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她突然对着虚空小声咒骂：“你，都是你让我穿越来这个破地方！”
指甲掐进掌心，一年前那场暴雨中被雷劈中的记忆突然刺痛神经，
“你让我有怜悯众生的能力，却没给我半点实力！看着人被活活打死却只能躲在暗处，这算什么本事？”
夜风卷起灰烬扑在脸上，呛得她眼眶发红，远处老鸨的叫骂声越来越近，混着兵器碰撞的声响。
浓烟在夜空中翻涌，将月光染成诡异的橙红色。
林渔望着醉仙楼方向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痂的伤口。
天不助人唯有自救才能活下去，她狠狠咬了咬舌尖，刺痛感驱散了最后一丝慌乱。
怨天尤人救不了任何人，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她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女孩，对方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林渔的目光扫过四周，终于在假山后发现一片茂密的狗尾草丛。
荆棘划破了她的小腿，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将女孩轻轻拖进草丛深处。
这里三面被嶙峋怪石环绕，藤蔓植物如天然帘幕垂下，只要不刻意搜寻，很难发现藏在其中的身影。
“一定要撑住。”林渔撕下裙摆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垫在女孩头下。
她的指尖抚过女孩后背狰狞的伤口，触到黏腻的血时，喉咙不由得发紧。
远处传来老鸨尖锐的叫嚷声，还有兵器碰撞的铿锵。
林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她必须尽快找到穆婉。
转身欲走时，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呓语。
林渔浑身一震，立刻蹲下身握住对方的手。
那双冰冷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抽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别怕，我很快回来。”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穿过飘着灰烬的回廊，林渔贴着墙角前行。
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处阴影，耳朵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