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馄饨摊时,她忍不住又买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白雾般的香气里,仿佛已经看到穆婉惊喜的表情。
转过熟悉的街角,远远望见那间破旧的茅屋。
糖豆似乎感应到主人归来,欢叫着扑了过来。
林渔笑着扔下手中的包裹,任由黄狗把她扑倒在雪地上。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脸,尾巴摇得像拨浪鼓,林渔紧紧抱着这个温暖的小生命,
突然觉得,有钱的滋味真好——不是因为能买到多少东西,而是终于有能力守护想守护的人。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茅草屋檐,糖豆的呜咽声突然卡在喉咙里。
林渔僵在门槛前,手中的油纸包坠地,滚烫的馄饨泼在青石板上,腾起的白雾里混着血腥气。
原本整齐的竹编屏风倒在墙角,碎瓷片扎进泥土,
她亲手给穆婉奶奶缝制的棉鞋歪在灶台边,鞋帮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印。
穆婉!奶奶!林渔踉跄着冲进屋内,麻布包袱散落在地,刚买的白面馒头滚进柴灰里。
供桌上的油灯倾倒,灯油在神龛前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她数月来积攒的铜板撒得满地,有几枚还卡在破碎的窗棂间,在风里叮当作响。
火塘里的余烬早已冷却,却有零星焦黑的布料在灰烬中半隐半现——那分明是穆婉常穿的月白裙裾。
糖豆突然狂吠着扑向里屋,前爪在斑驳的土墙上抓挠。
林渔扒开倒塌的木架,瞳孔猛地收缩:
原本用来装针线的陶瓮翻倒在地,碎陶片上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顺着墙根蜿蜒成断续的痕迹,在门槛处消失不见。
她颤抖着摸向血渍,寒意顺着指尖直窜脊梁——血迹尚未完全干涸,带着令人心悸的温热。
昨晚...那些黑衣人...林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灶台上的药罐翻倒,熬好的草药泼在地上,与暗红的血渍混在一起,形成触目惊心的褐色。
林渔跪在满地狼藉中,颤抖的手抚过穆婉的梳妆匣。
糖豆突然冲向院角的柴堆,爪子疯狂刨着积雪。
林渔冲过去扒开枯枝,半截染血的麻绳缠绕在树桩上,绳结打得极紧,分明是用来捆人的。
她顺着雪地上凌乱的脚印望去,深深浅浅的靴印一直延伸到村口方向,其间还夹杂着拖拽重物留下的划痕。
他们会去哪里...林渔的声音被寒风吹散。
她想起穆婉奶奶常年咳嗽,离了草药根本撑不过三天;想起穆婉怕黑,每到夜里都要抱着布娃娃才能入睡。
此刻那只蓝布缝的小兔子正躺在血泊里,耳朵被扯得支离破碎。
糖豆突然咬住她的裤脚,往院外拽去。
林渔抹了把脸,这才惊觉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
她跌跌撞撞地奔出茅屋,在雪地里发现几滴暗红的血珠,像一串破碎的灯笼指引着方向。
脚印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马车轮碾过的辙印,深深嵌进冻硬的泥土里。
醉仙楼...林渔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下唇。
醉仙楼是镇上最大的风月场所,老鸨苏三娘手段狠辣,
此刻那些翻箱倒柜的痕迹、刻意留下的血迹,分明是在引她上钩。
寒风裹挟着雪粒狠狠砸在茅屋残破的窗棂上,发出刺耳的呜咽。
林渔转身冲向屋内,新买的棉衣被她胡乱地塞进麻袋,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死寂的屋内格外清晰。
止血草药被她紧紧攥在手中,锋利的匕首则迅速被她贴身藏好,冰凉的触感透过衣物,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糖豆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脖颈上的毛发根根直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低吼,充满警惕与不安。
林渔动作一顿,随即蹲下身,将脸深深埋进黄狗温暖的颈窝。
糖豆身上带着熟悉的干草气息,那是平日里它在草垛打滚留下的,此刻却成了林渔慌乱内心的一丝慰藉。
“糖豆,我们去找穆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坚定。
就在话音未落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林渔猛地抬头,只见陈京一脸担忧地站在那里,
他的衣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却紧紧锁在林渔身上。
林渔的心跳陡然加快,她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警惕。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手语质问道,眼神里带着防备。
在她的认知里,陈京应该在别的地方,而不是此刻突然出现在这一片狼藉的茅屋中。
陈京看着林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奉命调查林渔的身世,同时暗中保护她。
他对林渔的过往了如指掌,知道她曾被无情地卖到醉仙楼,
在那里受尽折磨,又不幸染上天花,被狠心丢弃在乱葬岗。
然而,林渔却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活了下来,这份坚韧让他既心疼又敬佩。
他也清楚林渔内心的不甘,明白她一直想要回到醉仙楼,去拯救那些和她有着相似遭遇的女孩子。
此前,他故意在醉仙楼出现,让林渔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那场暴风雪而死去。
又在黑衣人面前假装失忆不认她,这些看似无情的举动,实则是他为了保护林渔而设下的无奈之计。
而穆婉和她奶奶被带往醉仙楼的事,他更是心如刀绞。
他一路疾驰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黑衣人带走,那种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林渔,你冷静点。”陈京终于手语回应,手语里带着一丝急躁,
“我知道穆婉和她奶奶的事,我会帮你救她们。”
“你知道?”林渔的眼睛瞬间瞪大,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你知道她们被抓走,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不阻止?”
她的手语越来越颤抖,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决堤。
陈京向前一步,想要解释,却被林渔后退躲开。
“你别过来!”林渔用陈京教他的语言喊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醉仙楼的人会来?你是不是故意袖手旁观?”
她手语急促的同时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穆婉和奶奶被抓走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