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无语地停下脚步，心中暗骂一声“卧槽”。她这才意识到，出了这破庙，她竟无处可去。
外面是陌生的荒野，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枯枝败叶上发出密集的鼓噪，
漆黑的天幕时不时划过惨白闪电，照亮远处影影绰绰的嶙峋怪石。
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走向何方？
少年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锁链在腕间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嗡鸣。
林渔咬了咬牙，心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地转身，重新回到庙内。
她找了个离少年较远的地方坐下，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土墙，警惕地盯着他，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母亲留下的玉佩，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保全自己。
死寂的空气里，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突然，破庙外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有人拖着什么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林渔迅速反应，看向门口，这大雨天竟然还有人？
掌心的玉佩沁出凉意，她下意识攥紧，指甲在手心刮出细痕。
少年也听到了声音，原本慵懒倚着神像的身子瞬间绷紧，锁链骤然绷直，发出铮鸣。
青铜锁链泛起幽蓝光芒，在他周身交织成网，倒钩在火光中折射出森冷的弧度。
他垂眸看向林渔，暗红瞳孔里翻涌着警惕，腕间锁链无声延伸，将她半护在身后。
“吱呀——”腐朽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刺骨的风雨卷着泥水倒灌进来。
火光摇曳间，一男一女浑身湿透的身影跌撞而入。
那两人披着件破旧蓑衣，男子腰间露出半幅金线绣着麒麟纹的锦缎，
妇人腕间羊脂玉镯在暗处泛着温润的光，看打扮竟像是富贵人家。
妇人扯下蓑衣，露出精心盘起的发髻，虽被雨水打湿却仍透着贵气。
她目光扫过少年染血的长衫与锁链，瞳孔微缩，转瞬又落在林渔身上，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竟上前两步，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末了满意地点点头。
林渔被妇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寒毛倒竖，踉跄着往石柱方向移动。
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时，少年的锁链悄然收紧，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少年喉间溢出一串低沉的问询，腕间锁链随之发出嗡嗡低鸣，青铜倒钩在火光中吞吐着幽蓝的光。
男人立即挺直腰板回应，急促尖锐的音节如箭簇破空，震得林渔耳膜生疼。
她死死咬住下唇，只觉得这对话像极了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密语，每个音符都带着难以理解的诡谲。
妇人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起来，枯瘦的手指在包袱里快速翻找，绸缎摩擦声中，一套月白襦裙被拎了出来。
缠枝莲纹用银丝绣成，在跳动的火苗下泛着冷冽的光。
妇人笑意盈盈，羊脂玉镯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的清脆声响却让林渔后颈发凉。
林渔后退时撞在石柱上，指尖深深掐进腰间布料。
潮湿的触感混着粗粝的纹理，反而让她清醒——
这破庙、这雨夜、还有眼前这对不知来历的男女，每个细节都透着不对劲。
妇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竟瘫坐在地，干枯的手掌拍打着泥地，嚎哭声撕破雨声的帷幕。
她口中吐出一连串古怪古语，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
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在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蜿蜒，将精心盘起的发髻也扯得凌乱，模样说不出的凄惨。
林渔翻了个白眼，干脆抱臂靠在石柱上。
潮湿的苔藓蹭着后背，腥气混着燃烧的木柴味直往鼻腔里钻。
反正她一个字也听不懂，眼前这出闹剧倒像是戏台子上拙劣的表演，不过是荒诞人间的又一幕。
可身旁的少年却渐渐紧绷，原本嗡鸣不止的锁链突然安静下来，
青铜倒钩垂落，在泥地上拖出细碎声响。
他转头看向林渔，暗红瞳孔里翻涌着风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什么滚烫的秘密。
林渔浑身发毛，后退半步撞在冰凉的石壁上心道：“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少年的目光太复杂了，像是怜悯、愧疚，又带着几分决绝，反倒比那对诡异的男女更让人心惊。
她攥紧手心，警惕得像只炸毛的猫。
少年张了张嘴，最终沉默。
他突然抬手，在火光中比划起来，左手握拳，右手绕着画圈，又指向那套月白的襦裙。
林渔皱起眉头，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挥舞，时而戳自己胸口，时而指向妇人——动作夸张得像个滑稽的杂耍艺人。
见林渔看不懂少年涨红了脸，又比划了个将衣服套在身上的动作，末了重重叹了口气，锁链无力地垂在身侧。
林渔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内心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就这鬼画符似的手语，还不如直接说外星语！”
少年的肩膀重重垮下，锁链无力地垂在身侧，幽蓝光芒黯淡如将熄的烛火。
他望着林渔警惕的眼神，妇人方才的哭诉如毒蛇般缠绕心间——
三年前的暴雨夜，他们的女儿追着一只白狐跑进山林，
从此再没回来，而那孩子失踪时，身上就穿着绣着缠枝莲纹的月白襦裙。
此刻妇人蜷缩在角落，干枯的手指死死揪着裙摆，浑浊的泪水在皱纹里蜿蜒成河。
男人颤抖着从包袱底层摸出泛黄画卷，粗粝的指腹抚过卷边的刹那，林渔感觉呼吸一滞。
陈旧的宣纸上，少女倚着桃枝浅笑，眉眼与她竟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她不曾有过的娇憨天真。
画中飘落的花瓣似乎还带着墨香。
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供桌，震得褪色的烛台叮当作响，火苗险些熄灭。
目光死死盯着画像上少女腕间晃动的银铃——那铃铛缀着红绸，
铃铛口还刻着缠枝莲纹，与自己常年佩戴的素面银铃截然不同。
妇人突然扑过来，枯瘦的手像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
林渔想要挣脱，却被那双手上惊人的力道钳制，指甲深深掐进她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