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你们给我灌哑药,逼我接客,要不是我命大被林渔救下,
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今日,我就是来跟你们算这笔账的!”
苏三娘跪在冰凉的地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她死死盯着醉仙楼雕梁画栋的屋檐,那鎏金的鸱吻在雪光中泛着冷芒,像极了昭阳公主此刻眼中的杀意。
十年前,她也是跪在这样的地上,向人借了三两银子,在这镇上最繁华的朱雀街上盘下了这栋楼。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被男人抛弃的可怜妇人,带着满身伤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里挣扎求生。
“公主殿下,您就饶了我吧!”
苏三娘突然扑过去抱住昭阳公主的腿,涕泪横流,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当年我不过是个小丫头,被人卖到这烟花之地,受尽凌辱。
好不容易熬到赎身,我能怎么办?不做这营生,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您身份尊贵,哪能体会我们这些下等人的苦楚啊!”
昭阳公主一脚将她踹开,眼神冰冷如霜:
“苦楚?你也配提苦楚?你可知我被你们灌下哑药,喉咙像被烈火灼烧,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任你们摆布?
你可知我被推进那间房时,心里有多绝望?
你若真有苦衷,大可以去报官,去求告,为何要将痛苦加诸于他人身上?”
苏三娘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她想起这些年,为了经营好醉仙楼,她每日天不亮就起床,
打点上下,应付官府的刁难,还要提防同行的使坏。
为了招揽客人,她精心调教楼里的姑娘,教她们琴棋书画,教她们如何讨男人欢心。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搭在了这醉仙楼里,原以为能在这乱世中谋得一方安稳,却不想,命运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醉仙楼内,往日的莺歌燕舞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死寂。
二楼的回廊上,几个姑娘躲在栏杆后面,怯生生地张望着楼下的场景。
春桃攥着绣帕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自己刚被卖到这里时,
也是苏三娘手把手教她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在这烟花之地生存。
可此刻,看着苏三娘狼狈的模样,她心里却涌起一丝快意。
当年,她也是被人迷晕了卖到这里,醒来时发现自己身陷囹圄,那种绝望和恐惧,她永生难忘。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春桃耳边响起。
她转头一看,是新来的小荷,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小荷不过十三四岁,生得娇小可爱,却被狠心的爹娘卖给了醉仙楼。
春桃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有姐姐在。”
可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等昭阳公主处置完苏三娘,她们这些姑娘又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一楼大厅里,几个龟奴站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平日里仗着苏三娘的权势,在楼里作威作福,可如今,看着苏三娘被公主殿下羞辱,他们也慌了神。
领头的王麻子心里盘算着,要是醉仙楼倒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没什么本事,除了在这烟花之地混口饭吃,还能做什么呢?
说不定会被官府抓去充军,或者流落街头,饿死荒野。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三娘挣扎着站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
“公主殿下,您以为杀了我,这世间就没有像醉仙楼这样的地方了吗?
您以为这京城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就算没了醉仙楼,还会有别的青楼,还会有无数像我这样的可怜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昭阳公主冷笑一声: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这人口买卖,残害无辜女子?
今日我不仅要收拾你,还要将这京城的黑暗势力连根拔起。这醉仙楼,也该拆了!”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原来是官府的人接到消息赶来了。
为首的捕头看到公主殿下,连忙行礼:“臣等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昭阳公主微微点头:“将这醉仙楼的人全部带走,彻查此事。还有,将这楼封了,明日就拆了!”
捕头领命而去,开始指挥手下的人控制场面。
苏三娘被两个衙役架住,她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
“哈哈哈哈!拆吧!拆吧!这醉仙楼拆了,可这世道的黑暗,又岂是一栋楼能代表的?公主殿下,您太天真了!”
醉仙楼里的姑娘们被一个个带了出来,她们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面无表情,眼神中满是惶恐和不安。
小荷紧紧抓着春桃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春桃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衙役,心里一阵发紧:“不知道,但愿公主殿下能发发慈悲,放我们回家。”
可她心里明白,她们这些被卖到青楼的女子,早已没了家,就算被放出去,又能去哪里呢?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落在醉仙楼的飞檐上,落在地上众人的肩头。
往日繁华热闹的醉仙楼,此刻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
那些精美的雕梁画栋,那些价值连城的字画古玩,都即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而那些被困在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她们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寒铁锁链在苏三娘腕间勒出深痕,她被衙役押解着踉跄走出醉仙楼朱漆大门。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却不及身后那座雕梁画栋带来的刺痛。
仰头望着匾额上自己亲手题写的“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泪水终于冲破倔强,模糊了视线。
十年前盘下这座楼时的光景仍历历在目。
她攥着变卖首饰换来的银票,指尖在“醉仙楼”的匾额上反复摩挲,
满心想着要用这风月场的灯红酒绿,彻底洗刷掉幼年被卖到青楼的耻辱。
那时的她以为,只要足够狠辣,足够不择手段,就能踩着别人的脊梁在这世道站稳脚跟。
“你们把穆婉关在哪里?”林渔攥着腰间佩剑的手青筋暴起,话音未落,陈京已抢在前面冷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