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后……”林渔的指尖有些发颤,比划的动作都慢了许多,“岂不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追杀?”
她想起那些在乱葬岗里追逐的火把,想起刀光擦过头皮的寒意,
想起躲在石壁凹洞里时,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恐惧。
如果以后的日子都要这样过,每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原主的身世还没找到,那些被她救出来的姑娘也不知是否安全,她难道就要这样一直逃下去吗?
风又起了,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陈京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星,忽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掌心带着些粗粝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也不是没有办法。”陈京的声音很稳,带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既然躲不过,不如就查到底。找到他们私盐交易的证据,
交给巡抚大人,到时候不仅能洗清我们的嫌疑,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林渔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犹豫。
查到底?谈何容易?对方连军中的人都能动用,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加上一个不知底细的陈京,怎么跟那些人斗?
“我知道很难。”陈京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
“但总比一直逃下去强。你想想,就算我们今天躲过了,明天呢?后天呢?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有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才能真正安全。”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意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每次被逼到绝境时,心里燃起的那点不甘的火苗。
是啊,躲是躲不过的,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逃亡,不如攥紧手里的武器,跟命运拼一次。
原主身世要找,那些被买卖的姑娘要救,这世道的龌龊,
总得有人去碰一碰,哪怕粉身碎骨,也比苟活在阴影里强。
林渔抬起手,不再是颤抖的犹豫,而是坚定的决绝。她在陈京面前比划着,指尖带着晨光的亮色:
“好,我跟你一起查。”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陈京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那光比晨光更盛,比星火更烈,
像是在绝境里燃起的火炬,带着股非要烧出条路来的狠劲。
他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释然:
“那我们就得先找个地方落脚,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林渔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山神庙外蜿蜒的山路。
路的尽头是未知的远方,或许藏着更多的危险,或许有能照亮黑暗的光。
但她不怕了,因为身边有了同行的人,手里有了明确的方向,
心里那点反抗命运的火苗,正被风一吹,燃成了熊熊的火焰。
糖豆忽然站起身,冲着庙门外吠了两声,尾巴摇得欢快。
林渔和陈京同时转头看去,晨光里,一只彩色的蝴蝶正从远处飞来,
落在庙门前的野花上,翅膀扇动间,带起了新一天的希望。
山神庙外的蝴蝶没停多久,就被一阵风卷着往林海深处飞去。
糖豆追着蝴蝶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林渔,尾巴在地上扫出浅浅的印子。
“先往南走。”陈京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
“青崖镇肯定还有他们的人,我认识镇上的老药农,我们避着他们能暂时借个地方。”
林渔扶着槐树站起来,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得微疼,却没吭声。
她弯腰抱起糖豆,这才发现狗前腿的包扎布渗了点血,想来是方才在乱葬岗跑得太急,伤口又裂了些。
陈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狗腿,眉头微蹙:“我背包里还有些金疮药,到溪边再重新处理下。”
他说着往供桌后走了两步,从堆叠的破布堆里拖出个灰扑扑的包袱,
解开来看,里面除了药瓶,还有半块干硬的麦饼和个水囊。
“先垫垫肚子。”他递过麦饼,自己拧开水囊喝了口,喉结滚动间,脖颈处露出道浅浅的疤,像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林渔咬着麦饼没说话,心里却把这处新发现的疤记在了心里。
这人身上的印记太多,旧疤叠着新伤,倒像是把半辈子的风霜都刻在了身上。
两人沿着山路往南走,晨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南走,清晨的日光斜斜地泼洒下来,
把两人的影子在崎岖的地面上拉得老长,像两道沉默的随行印记。
陈京走在前面开路,高大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挺拔,
他不时抬手拨开挡路的枝桠,腰间的刀鞘随着脚步起伏,
时不时撞在路边的岩石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林渔跟在后面,隔着两步的距离,目光落在陈京宽厚的背影上,
指尖却总不自觉地反复摩挲着胳膊上缠着的布条——
那布条是陈京给她换药时留下的,上面还沾着他指尖蹭上的药汁,此刻凑近了闻,
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苦草木气,混杂着山间潮湿的泥土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林渔望着前方的背影,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搅着,乱糟糟的。
她忍不住想,这一路从穿越来到现在,跌跌撞撞走了这么久,
若不是有陈京在,恐怕自己早就死了好几百回了——
那些突然窜出来的黑衣人、暗处射来的冷箭、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追杀,哪一次不是他挡在前面?
可转念又想起,自己一路走来没有没遇到陈京也独自生活了下来,
这么看来,终究不能全指望别人,自己的命还是得攥在自己手里才稳妥。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脚下凹凸不平的路,心里头一阵发闷。
穿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每天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从前在现代时,谁能想到有一天,“稳定的生活”这四个字会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望?
能有个不漏风的屋子、一顿热乎的饭菜,竟成了此刻最迫切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