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姑娘身份特殊,往后在宫里,一句话说错,一个礼行错,都可能惹来祸事。老奴再讲一遍,姑娘可得仔细听好了。”
林渔连忙点头如捣蒜,不敢再走神。
可没坚持多久,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
庭院里的海棠树光秃秃的,几只麻雀落在枝桠上叽叽喳喳,像是在邀请她出去撒欢。
【救命!这学规矩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渔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把目光拽回嬷嬷身上,耳朵却固执地追着窗外的雀鸣。
嬷嬷讲的屈膝礼、颔首礼、问安的措辞,像一团团乱麻往她脑子里钻,她费力地记着,嘴里跟着念叨,念着念着就跑偏了:
“……右手抚左,屈膝半蹲,口称‘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娘娘的芙蓉糕甜不甜?’”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愣住了,随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嬷嬷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得哭笑不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魂儿都飞到朱雀大街去了是不是?”
林渔红着脸,嘿嘿地笑了两声,不敢吭声。
【完了完了,嘴比脑子快的毛病又犯了!】
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宫规没记住几句,满脑子都是芙蓉糕,我这出息!】
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真的怪罪她,只是放缓了语速,掰开揉碎了又讲了一遍:
“记住了,见了太后,先稳着心神,礼行到位,话别说多,言多必失。
太后娘娘疼你,不会为难你,但规矩不能错。”
林渔这次总算听进去了,认认真真地跟着嬷嬷练了起来。
屈膝、颔首、垂眸、福身,一遍又一遍,练得膝盖发酸,胳膊发软。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嬷嬷总算放她歇了。
林渔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揉着酸疼的膝盖,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捶胸顿足:
【这哪是学规矩,这分明是体能训练!古代的大家闺秀也太不容易了吧!】
正揉着,小丫鬟端来了午膳,四菜一汤,精致得让人不忍下筷。
林渔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饭,又想起了那张藏在枕头下的路线图,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溜出去。
可一抬头,就对上了嬷嬷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立刻蔫了,乖乖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默默盘算:
【等嬷嬷不注意,我就找个借口溜出去!哪怕只逛半个时辰,闻闻芙蓉糕的香味也好啊!】
歇晌的时辰一到,嬷嬷便叮嘱丫鬟守好院门,自己回房补觉去了。
林渔躺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外头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她心里那点想溜出去的念头,像野草似的疯长,可刚一坐起身,就硬生生压了回去。
【跑?往哪跑?】林渔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翻身躺回去,盯着帐顶的缠枝莲纹发起呆,
【我现在可不是乡野里那个无牵无挂的丫头了。
我是先帝遗女,是外祖母放在心尖上的外孙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侯府的脸面。】
她要是真敢偷偷溜出去,被人瞧见了,指不定会传出多少闲话——
什么“先帝遗女不守规矩”“侯府教养无方”,到时候不仅她自己要遭殃,还得连累外祖母和舅舅。
林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的小人在疯狂跺脚:
【早知道身份这么麻烦,还不如一辈子待在乡野呢!至少能光明正大地逛集市,吃遍所有好吃的!】
正郁闷着,窗外传来小丫鬟的说话声,隐约提到“芙蓉糕”“糖葫芦”,林渔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画满涂鸦的路线图,指尖在“朱雀大街”四个字上轻轻摩挲着。
【罢了罢了,不就是忍几日吗?】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等见过太后,风评稳住了,到时候光明正大地逛京城,谁也管不着!】
就在这时,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姑娘醒着吗?皇上让人去买了些京城的点心,你尝尝鲜?”
林渔眼睛一亮,瞬间把那些烦恼抛到了脑后。
林渔一骨碌从软榻上爬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目光落在嬷嬷手里的红漆食盒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
嬷嬷将食盒递过来,语气恭敬又温和:
“姑娘,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的京城点心,说是怕您惦记外头的滋味,特意让御膳房照着民间方子做的。”
林渔点点头,伸手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微凉的盒面,只淡淡应了声“劳烦嬷嬷了”,便没再多言。
她捧着食盒回到桌前,掀开盖子,桂花糕、芙蓉酥、豌豆黄的甜香瞬间漫了出来。
捏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心里那点郁气散了大半,可吐槽的念头却止不住地冒出来:
【真是活久见,多少人挤破头想尝尝宫里的御膳,我倒好,放着山珍海味不盼,偏偏馋这街头点心。
皇帝叔叔也是,居然还真派人送来,这待遇,说出去怕是要被人嫉妒死。】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全程没再抬头,更没主动和守在一旁的嬷嬷搭话。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她在心里默念,【跟这些宫里来的人走得太近,指不定哪句话就露了马脚,还是少说话,多装傻来得安全。】
嬷嬷见她吃得安静,也没多打扰,只站在一旁轻声道:
“姑娘慢慢用,若是喜欢,老奴再让人去回禀陛下。”
林渔咽下最后一口糕饼,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依旧是简洁的两个字:
“不必。”
她将食盒推到一旁,目光落在桌上的宫规册子上,心里暗暗叹气:
【吃完这顿点心,还是乖乖学规矩吧,在这京城,低调才是保命之道。】
林渔将食盒推到一旁,伸手拿起桌上的宫规册子,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眼神却有些涣散。
册子上的字个个方正工整,可落在她眼里,却像是扭来扭去的小虫子,怎么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一会儿是芙蓉糕的甜香,一会儿是朱雀大街的热闹,连带着先帝的旧事、皇室的纷争,全都搅成了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