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的寒冬,是以一桩震动朝野的血案拉开序幕的。
内卫指挥使骆养性忠实地执行了皇帝“先斩后奏”的密旨,而第一刀,便以最酷烈的方式,砍向了漕运线上最大的一颗毒瘤——把持漕运关键节点多年、贪墨无数且与江南顽固派及晋商往来密切的漕运参将,姜瑄。
行动是在子夜时分进行的。
内卫精锐突袭了姜瑄位于运河畔的别院。
没有警告,没有审讯,在短暂的、激烈的抵抗后,姜瑄及其圈养的数名亡命护院被当场格杀。
骆养性亲自监督,从别院密室中起出了数额惊人的金银珠宝、与江南及晋商往来的密信,以及几份涉及漕粮“漂没”、克扣军饷的隐秘账册。
次日清晨,姜瑄的人头被高悬于运河码头的旗杆之上,随同张贴的,还有其部分罪证的摘要。
一同被处置的,还有两名与姜瑄勾结最深的漕运千总。
消息如同凛冽的寒风,瞬间吹遍了运河两岸,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京和南京。
北京皇极殿内,当有官员战战兢兢地奏报此事,并隐晦质疑内卫“滥用职权,有违律法”时,朱由检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随后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姜瑄通虏资敌,罪证确凿,骆养性秉公执法,何错之有?再有为其鸣冤者,可视作同党论处。”
满殿寂然。
皇帝的态度如此明确且强硬,加上那悬首示众的残酷手段,让所有还想借此攻讦沈渊和内卫的人,都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是否足够坚硬。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开始在朝堂蔓延。
他们意识到,此时的皇帝,已非登基之初那个可以被文官集团轻易影响的少年天子,其手段之狠厉,心志之坚决,远超想象。
而在南京,恐慌的情绪更加浓郁。
姜瑄的死,不仅仅是一个贪官的伏法,更是一个清晰的信号——北廷的刀,已经毫不留情地砍了下来,并且完全不顾及所谓的“官场规矩”和“士林体面”。
那份被公布的罪证摘要,虽然隐去了江南方面的具体人名,但其中提及的“南帛千金”、“吴盐万引”等字眼,无不指向江南。
之前还在密室中叫嚣“不若拼个鱼死网破”的某些人,此刻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开始真正审视,与那个拥有内卫、新军和恐怖新式武器的北廷正面对抗,胜算究竟有几成。
一部分家族开始紧急收缩产业,将子弟送往更偏远的乡下避祸。
裂痕,在恐惧的催化下,进一步扩大。
就在江南陷入一片恐慌与混乱之际,皇太极策动的“骚扰”如期而至。
一支约五千人的后金偏师,在贝勒莽古尔泰的率领下,利用冬日内长城守军警惕性稍降的时机,突然破口,入寇京畿西北的昌平州,威胁皇陵!
警报传来,京师震动!
皇陵乃国本象征,若有闪失,政治影响极其恶劣。
朱由检勃然大怒,严令孙承宗、满桂即刻督军迎击,务必全歼来犯之敌,不得使其惊扰陵寝。
然而,莽古尔泰极其狡猾,他不与明军主力硬碰,而是利用骑兵机动性,不断迂回穿插,试图绕过阻击线,直扑天寿山明皇陵区域。
明军步兵为主的部队追之不及,形势一度危急。
就在此时,周遇吉接到了沈渊通过内卫系统直接下达的密令:“率新军第一标及直属炮队,携‘新式器械’,疾驰增援,务求速战速决,扬我军威!”
周遇吉心领神会,立刻率领经过严格挑选、忠诚度最高的两千新军精锐,携带了数门以帆布严密包裹的“特殊装备”,轻装疾进,终于在昌平城北一处名为“虎峪”的谷地,堵住了莽古尔泰的主力。
后金军见来的明军人数不多,且阵型似乎与以往不同,并未太过在意,依旧试图以骑兵冲击,迅速击溃这支拦路之敌。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远超想象的毁灭风暴。
当后金骑兵进入三百步距离,新军阵中那几门被帆布覆盖的“重炮”露出了真容——正是经过进一步改进的“飞雷炮”!
它们炮管短粗,发射的不是实心弹,而是用麻布包裹、重达数十斤的、内填颗粒火药与铁渣的巨型炸药包!
“放!”
随着周遇吉一声令下,数门飞雷炮同时发出沉闷如巨兽咆哮的怒吼。
几个黑点带着嗤嗤燃烧的引信,划着诡异的弧线,落入后金骑兵冲锋的密集队形中。
“轰!!!轰隆!!!”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和致命的破片、铁渣,瞬间吞噬了爆炸中心的一切。
战马惊嘶,人体被撕碎、抛飞,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出现数个巨大的缺口,残肢断臂与内脏四处飞溅。
这前所未见的、近乎天罚般的打击,让悍勇的后金骑兵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紧接着,新军阵中早已准备就绪的掷弹兵,奋力将“震天火葫芦”投出。
这些陶罐在敌军混乱的人群中炸开,虽然单颗威力远不及飞雷炮,但爆炸声连绵不绝,火光闪烁,毒烟弥漫,进一步加剧了后金的混乱。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周遇吉亲率装备了燧发枪和刺刀的新军步兵,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冲击!
士气已溃、队形已乱的后金军,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在新军精准的排枪射击和凶狠的刺刀冲锋下,彻底崩溃。
莽古尔泰本人也在混战中身负重伤,被亲兵拼死救出,狼狈逃窜。此战,入侵的五千后金偏师,被阵斩近半,余者皆溃散,明军大获全胜。
“虎峪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师欢声雷动。
这一次的胜利,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飞雷炮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不仅粉碎了后金的进攻,更如同一声霹雳惊雷,震撼了整个大明,也震撼了关外的沈阳。
朝堂之上,再无一人敢公开质疑新军与新式火器的价值。
所有反对的声音,在这铁与火铸就的功绩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朱由检在捷报上只批了四个字:“朕心甚慰。”
但这四个字背后,是更加坚定的支持与更深的倚重。
而在江南,得知此战细节的顽固派们,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北廷掌握的,不仅仅是权术和军队,更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对抗的毁灭性力量。继续对抗下去,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沈阳,皇宫内。
皇太极听着莽古尔泰残部带回来的、关于那“声如霹雳,裂地摧山”的恐怖武器的描述,久久沉默。
他终于意识到,明朝内部的那位“疗伤者”,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
“传令下去,”皇太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暂停一切大规模入塞行动。各部加紧操练,仿制明军火器……另外,加大与江南‘朋友’的联系,他们需要什么,只要我们能给,都可以谈。”
他决定暂时蛰伏,加速自身实力的积累,同时,要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明朝内部的“放血者”,绝不能让那头巨兽真正康复。
血染的运河与霹雳惊雷的战场,共同构成了这个寒冬最残酷的画卷。
帝国的命运天平,在血腥的清洗与技术的碾压下,正不可逆转地向着未知的方向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