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行营的决断,伴随着八百里加急的马蹄声和皇帝特使手中的尚方宝剑,如同无形的雷霆,迅速传遍四方。
针对江南士绅借“天象”攻讦格物之术的阴谋,朱由检采纳沈渊之策,并未直接驳斥“天人感应”之说,而是巧妙地将“铁马”通车阐释为“格物致知,开物成务,上应天心,下利万民”的“新世祥瑞”。
诏书明发天下,措辞强硬,将任何借此非议新政、煽动民心之举,直接定性为“谤讪朝政,图谋不轨”,授权各地官府“严拿究办”。
同时,针对漕工潜在的骚乱,朝廷双管齐下。
一方面,由户部与刚刚因海运巨利而财大气粗的海权司联合发布《漕运改革与转业安置章程》,宣布将拨出专款,用于疏浚部分关键河段、精简漕运机构,并对愿意转业的漕工,提供前往辽东屯垦、参与海运码头建设、或进入各地新兴官营工坊的机会,并给予安家费用和技能培训。
另一方面,骆养性麾下的锦衣卫和内卫缇骑,如同鬼魅般潜入江南,对一些上蹿下跳、核心策划煽动骚乱的士绅和漕帮头目,实施了精准的抓捕或“意外”。
铁腕与怀柔并举,利益与威慑共存。
这套组合拳效果显着。大部分底层漕工在得到切实的转业出路和严厉的警告后,骚动迅速平息。
而士绅清流们的“天象”攻势,在朝廷强大的舆论定性和锦衣卫的冰冷铁尺面前,也变得苍白无力,很快便偃旗息鼓。
旧势力的又一次反扑,被强行压制下去,虽然暗流依旧汹涌,但至少在明面上,维新的步伐得以继续。
处理完后方隐患,朱由检的心神立刻全部投向了北方。
圣驾离开通州,继续北巡,直抵蓟州前线。
站在蓟州坚固的城墙上,朔风扑面,带着塞外的寒意。
朱由检在周遇吉、沈渊等人的陪同下,巡视防务。
他看到城头架设的新式火炮,看到巡逻士卒手中精良的燧发枪,也看到城外纵横交错的壕沟与新布设的、闪着寒光的“铁丝网”障碍。
军容严整,戒备森严,这让他心中稍安。
有此雄城利械,皇太极若来,必叫他碰得头破血流!
周遇吉详细汇报了防御部署,并指出,根据夜不收冒死传回的情报,皇太极主力已基本完成集结,其大营位置飘忽不定,但主要活动区域仍在锦州、义州一带,似乎仍在犹豫主攻方向。
“陛下,”周遇吉道,“虏酋用兵狡诈,虚实难测。臣已令各部提高警惕,并抽调精锐,组建数支机动兵力,随时准备驰援可能遇袭的关口。”
沈渊补充道:“陛下,格物院赶制的第一批‘铁丝网’已全部运抵前线,正加紧布设。另,唐山至蓟州段‘铁马’轨道的勘探也已开始,若将来能修通,于蓟镇防御,意义重大。”
朱由检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突然,一名背插三根红色翎羽的塘马,如同旋风般冲至城下,骑士几乎是滚落马鞍,嘶声高喊:
“急报!急报!宣府镇北路,独石口堡烽火传讯,发现大队虏骑!疑为虏酋主力前锋!”
独石口!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城头所有人心头一凛!
皇太极没有选择重兵布防的蓟州,也没有强攻辽西,而是再次选择了宣府镇这个相对薄弱,却又可直插腹地的方向!
而且,不再是偏师骚扰,其前锋已至独石口,主力必然不远!
独石口!他竟然还敢走宣府!
周遇吉脸色瞬间凝重无比:“独石口虽险,然守军不多!若虏酋主力真由此突入,则可绕过宣府镇城,直扑怀来、延庆,兵锋可直指昌平,威胁京师!”
局势瞬间危急!
“周遇吉!”朱由检厉声喝道。
“臣在!”
“朕命你,即刻抽调蓟镇精锐骑兵一万,步卒两万,由你亲自统领,火速西进,增援宣府!务必将来犯之敌,挡在长城之外!”
“臣领旨!”周遇吉抱拳,毫不犹豫。
“沈渊!”
“臣在!”
“统筹所有粮草军械,优先保障周遇吉部!并传令山西、大同方向,严加戒备,随时策应!”
“臣领旨!”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北疆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周遇吉的点将鼓隆隆响起,精锐的武锐新军和京营骑兵开始迅速集结。
朱由检站在城头,望着西方暮色渐合的天空,那里是独石口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这一次,皇太极来势汹汹,绝非简单的掳掠,而是抱着彻底打断大明维新脊梁的目的而来。
皇太极……你我之间,是该有个了断了!
他转身,对随行的勋贵、官员沉声道:“朕,就在这蓟州等着!倒要看看,他皇太极的八旗铁骑,能否踏破朕的边关!”
皇帝决定亲镇前沿,这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但也让沈渊等人心中更加沉重。一旦战事不利,皇帝安危……
然而,此刻已无暇多想。战争的阴云,伴随着独石口燃起的烽火,已彻底笼罩了北疆。一场关乎国运的决战,迫在眉睫。
周遇吉的大军,在夜幕降临时,如同一条巨大的火龙,带着决死的气势,离开了蓟州,向着西方的烽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