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望海城的第三日,一行人已换乘了一艘宽敞平稳的画舫。船身雕梁画栋,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甲板上甚至辟出一方小小的暖阁,摆着软垫与矮几,正适合妇孺休憩。
这是“藏锋阁”安排的护送队伍。藏锋阁并非江湖门派,而是雪尘暗中扶持的情报与护卫组织,成员遍布各域,行事低调却实力强悍。此次前往北域,雪尘虽未声张,却也做足了准备——影一为统领,带了十二名护卫,皆是大宗师境的好手,另有四名侍女,负责照顾苏夫人、柳如烟与两个孩子的起居。
画舫顺流而下,两岸风光渐换。望海城的咸腥海风被温润的江风取代,岸边的芦苇荡随风起伏,偶有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暖阁内,念安正趴在软垫上,好奇地抓着一个摇铃,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念稳则被柳如烟抱在怀里,小嘴巴吮着手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窗外掠过的芦苇,不时发出“咿呀”的轻哼。
苏夫人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正给念稳缝制一顶小帽子,银线在她指间穿梭,动作优雅而娴熟。
雪尘则靠在窗边,手里翻着一本北域的风物志,偶尔抬头,看看嬉闹的孩子,看看忙碌的佳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阿尘,你看这顶帽子好看吗?”柳如烟举起手中刚绣好的虎头帽,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栩栩如生。
雪尘放下书卷,凑过去看了看:“好看,我们念稳戴上,肯定像只小老虎。”
柳如烟笑着将帽子往念稳头上一比,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小手挥舞着,差点把帽子打掉,惹得众人一阵轻笑。
侍女青禾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笑着说:“夫人和公子感情真好,小少爷和小小姐也长得玉雪可爱,真是让人羡慕。”
苏夫人淡淡一笑:“都是寻常人家的日子罢了。”她虽出身不凡,却早已习惯了这般平淡温馨的生活。
画舫上的日子,宁静而惬意。白日里,或在暖阁中逗弄孩子,或在甲板上凭栏远眺,听江风飒飒,看云卷云舒;夜晚则围坐在一起,听护卫们讲些江湖趣闻,或是雪尘说些望海城的旧事,欢声笑语不断。
护卫们大多是孤儿,或是被雪尘从危难中救下的散修,对他忠心耿耿。他们看着雪尘与家人相处的温馨模样,心中既敬重又温暖——这位看似平凡的“公子”,不仅给了他们新生,更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温和与担当。
影一偶尔会来汇报行程与前方的消息,语气总是简洁明了:“公子,前方五十里是黑石滩,据说常有水匪出没,属下已安排人手戒备。”
“嗯,小心些便好。”雪尘从不干涉具体事务,影一的能力,他向来放心。
这日午后,画舫行至一处狭窄的江段,两岸是陡峭的山崖,怪石嶙峋,江风也变得凌厉起来。
“公子,夫人,前面地势险要,恐有不测,请进舱内暂避。”影一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雪尘放下手中的书卷,对苏夫人与柳如烟道:“你们带着孩子进内舱,我去看看。”
柳如烟有些担忧:“阿尘,你要小心。”
“放心。”雪尘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出暖阁。
甲板上,十二名护卫已各就各位,手按腰间兵器,目光警惕地盯着两岸的山崖。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自然察觉到了这处江段的危险。
雪尘走到船头,看似随意地望着两岸,神识却早已铺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山崖上藏着数十道气息,修为大多在先天境,领头的是两个大宗师初期——竟是些不长眼的山贼。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声粗嘎的呼喝从左侧山崖传来,紧接着,数十名手持刀枪的山贼从岩石后跳了出来,个个面目狰狞,衣衫褴褛。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挥舞着一柄鬼头刀,正是大宗师初期的修为。
右侧山崖上也涌出一批山贼,领头的是个矮胖子,手持两柄短斧,同样是大宗师初期。
“哈哈哈,看这画舫的气派,定是肥羊!”矮胖子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兄弟们,拿下他们,金银财宝、美女佳肴,应有尽有!”
山贼们嗷嗷叫着,有的射箭,有的掷出飞爪,试图登上画舫。
“不知死活!”影一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掠至船头,手中长剑出鞘,化作一道匹练,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斩断。
“保护公子!”十二名护卫齐声大喝,抽出兵器,与跳上船的山贼战在一处。
这些护卫皆是大宗师境,对付一群先天境的山贼,如同砍瓜切菜。只见剑光闪烁,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眼间就有十几名山贼坠入江中。
独眼龙见状,怒吼一声,亲自跳上船,鬼头刀带着凌厉的劲风,劈向影一:“找死!”
影一不闪不避,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精准地格开鬼头刀,手腕一翻,剑尖直指独眼龙的咽喉。独眼龙大惊,连忙后缩,却还是被剑风扫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大宗师后期?!”独眼龙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画舫上竟有如此高手。
另一侧的矮胖子也跳了上来,两柄短斧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一名护卫,却被护卫轻松躲过。
雪尘站在船头,负手而立,仿佛只是个看热闹的过客。他看着山贼们徒劳的挣扎,看着护卫们干净利落的反击,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公子,要不要留活口?”影一一边与独眼龙缠斗,一边问道。
“不必。”雪尘淡淡道,“挡路者,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影一听令,攻势陡然凌厉起来。长剑如同毒蛇出洞,不再留手,只听“噗嗤”一声,剑尖洞穿了独眼龙的心脏。独眼龙瞪大了眼睛,带着满脸的不甘,坠入江中。
矮胖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跳江逃跑。一名护卫早已料到,手中长刀一挥,将他的双腿斩断。矮胖子惨叫着落入江中,很快被湍急的江水卷走。
群龙无首的山贼们彻底慌了,纷纷四散奔逃,却被护卫们一一斩杀,片刻之间,江面上只剩下漂浮的尸体与血迹。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山贼便被肃清。
护卫们开始清理甲板上的血迹,动作麻利,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影一走到雪尘身边,躬身道:“公子,已清理干净。”
“嗯。”雪尘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山崖深处,“还有几个藏着的,一并处理了。”
影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公子的感知,竟如此敏锐!他立刻对两名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纵身跳上山崖,片刻后,山崖深处传来几声闷响,再无声息。
内舱的门被轻轻推开,柳如烟探出头,看到甲板上已恢复平静,只是江水似乎比刚才浑浊了些,忍不住问道:“阿尘,都……都解决了?”
“解决了,没事了。”雪尘走过去,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吓到了吧?”
柳如烟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些人……好凶。”她虽知江湖险恶,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苏夫人也抱着念安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还算平静,只是眉头微蹙:“北域果然不太平,才刚出望海城地界,就遇到这种事。”
“只是些跳梁小丑罢了。”雪尘安慰道,“有影一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他让侍女将柳如烟和苏夫人扶回内舱,又吩咐护卫加快速度,尽快离开这处险地。
画舫再次起航,朝着前方驶去。江风依旧凌厉,却吹散了甲板上的血腥味。
暖阁内,气氛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温馨。柳如烟将头靠在雪尘肩上,轻声道:“阿尘,我以前总觉得江湖很有趣,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危险。”
“所以才要变强。”雪尘轻声道,“不仅是我,你们也要学点防身之术,至少能在危难时自保。”
苏夫人点头:“你说得对。等到了北域安定下来,我便和如烟一起,跟着护卫们学些粗浅的功夫。”
念安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柳如烟的脸颊,惹得柳如烟笑了起来。
雪尘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看来,是时候让藏锋阁的力量再显露一些了。北域不比望海城,天风宗的势力盘根错节,明枪暗箭定然不少,他虽能隐藏实力,却必须给家人足够的保护。
夕阳西下,将江面染成一片金红。画舫在金色的波光中缓缓前行,暖阁内的欢声笑语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血腥从未发生。
雪尘知道,这只是前往北域的第一道小坎。前路漫漫,必然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但他心中无惧,只要家人在侧,只要藏锋阁的力量在手,哪怕是天风宗的龙潭虎穴,他也敢闯一闯。
夜色渐深,画舫上的灯火如同江面上的星辰,指引着方向。雪尘站在船头,望着北域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天风宗,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而你们不会想到,那个让你们耿耿于怀的“平凡郎中”,正带着家人,一步步走向你们的腹地。
这场即将在北域掀起的风暴,才刚刚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