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英的死在第一时间被封锁了消息。
江辰风知道，这具尸体一旦曝光，将引发难以预估的连锁反应——陆氏集团的股价会崩盘、数万名员工将陷入恐慌、那些依附于陆氏的中小企业会遭受毁灭性打击。更危险的是，陆振英在海外建立的灰色网络会因失去控制者而陷入混乱，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可能就此失控。
“我们需要时间。”在返回仰光市区的车上，江辰风对林晚星说，“在公布陆振英死讯前，必须完成三件事：第一，稳定陆氏集团的国内业务；第二，切断他的海外灰色网络；第三，确保所有证据安全移交。”
林晚星望向车窗外，雨后的仰光街头已经开始苏醒，摩托车在积水的街道上穿行，小贩推着早餐车开始营业。这一切与她刚刚经历的生死时刻形成诡异反差。
“陆清云会帮忙吗？”她问。
“她必须帮忙。”江辰风说，“启动‘凤凰涅盘’协议需要她的授权，而且她是现在唯一能合法接管陆氏集团核心业务的人。”
车载通讯器响起，是周磊的声音，从千里之外的中国传来：“辰风，情况不妙。陆振英死亡的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现在国内财经圈都在传。陆氏股价早盘暴跌15%，证监会已经宣布停牌。”
“谁泄露的？”
“还不清楚。但更糟的是，陆振英的几个副手正在试图转移资产，我们监测到至少三笔大额资金在半小时内从陆氏海外账户转出。”
江辰风的表情凝重起来。陆振英死了，但他培养的那些“豺狼”还在，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利益随着陆氏一起崩塌。
“启动备用方案。”江辰风下令，“冻结我们在瑞士银行准备的所有证据，暂时不要公开。同时联系国际刑警，请求他们协助监控陆氏关联账户的资金流动。”
“明白。还有一件事……”周磊犹豫了一下，“你母亲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她最近出现了早期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经常记不清事情，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她一直问你去哪了。”
江辰风闭上眼睛。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父亲早逝，母亲独自将他抚养长大，支持他从一个小镇青年走到今天。而现在，他连陪在她身边的时间都没有。
“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费用从我私人账户走。”他说，“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马上回去看她。”
通讯结束。车内陷入沉默。
林晚星轻声说：“等这一切结束了，我陪你去看看伯母。”
江辰风握住她的手：“谢谢。”
车子抵达旅馆时，陆清云已经在房间里等候。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装，面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但姿态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优雅。
“我收到了庄园的警报。”她直入主题，“发生了什么？”
江辰风简要讲述了经过，隐去了陆振英自杀的具体细节，只说他在交火中被误伤身亡。
陆清云听完后沉默了很久。她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
“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父亲说得对，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再也回不了头。”
林晚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陆振英只有恨，但陆清云失去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情感是复杂的。
“我们需要你启动‘凤凰涅盘’协议。”江辰风打破沉默，“现在陆氏集团群龙无首，只有这个协议能暂时接管公司，避免全面崩溃。”
陆清云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冷静：“协议启动需要陆振英的dNA样本。你们拿到了吗？”
山鹰递上冷藏箱。陆清云检查了里面的血样，点了点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说，“协议启动后，陆氏集团将进入为期一年的托管期。这期间，公司由独立的第三方管理，陆家成员不得干预。一年后，根据托管结果，公司可能被拆分出售，也可能重组后重新上市。无论哪种结果，陆家都将失去对集团的控制权。”
她看向林晚星：“作为陆家第三顺位继承人，你也会失去继承资格。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林晚星没有丝毫犹豫：“我从来就没想要过陆家的任何东西。”
“但根据父亲的遗嘱，你有权获得他个人财产的5%，大约三亿美元。”陆清云说，“即使启动协议，这部分遗产也不会被冻结。”
三亿美元。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林晚星摇头：“如果这些钱是通过不正当手段积累的，我一分都不会要。全部捐出去，设立一个基金，帮助那些被陆氏伤害过的人。”
陆清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你比你母亲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她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是协议启动所需的所有文件。我已经签了字，现在需要你的签名和生物识别验证。”
签署过程进行了半小时。每一份文件都需要仔细阅读、签名、按指纹，最后还要进行面部识别和dNA采样。完成后，陆清云通过加密卫星通道将文件发送给瑞士的协议执行机构。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了。”她说，“协议生效需要十二小时。在这期间，陆氏集团的董事会将自动解散，所有重大交易将被冻结，公司由临时托管人接管。”
江辰风看了看时间：“十二小时足够那些副手转移大量资产了。”
“所以我安排了另一手。”陆清云说，“我以陆家最大个人股东的身份，申请了紧急股东大会。会议将在三小时后通过视频召开，我会在会议上宣布陆振英的死讯，并提议立即冻结所有高级管理层的权限。”
“他们会同意吗？”
“他们必须同意。”陆清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因为我手里有他们每个人参与陆振英非法交易的证据。如果不配合，这些证据会在会议结束后立即送到检察机关。”
林晚星和江辰风对视一眼。陆清云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有手段。
“看来你早有准备。”江辰风说。
“我准备了十年。”陆清云苦笑，“从父亲去世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只是没想到，会由你和晚星来触发这一切。”
她走到林晚星面前，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是一个小小的翡翠平安扣，用红绳穿着。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陆清云将吊坠放在林晚星手中，“当年父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一直贴身戴着，直到……去世。父亲把它留给了我，让我有机会的话转交给你。”
翡翠触手温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林晚星握紧它，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谢谢。”她轻声说。
陆清云点点头，转向江辰风：“现在，说说你们的下一步计划。陆振英死了，但事情还没结束。那些依附于他的人，那些被他控制的官员和商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江辰风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会把陆振英的所有犯罪证据，通过安全渠道分批移交给中国和国际的执法机构。让法律来审判所有参与者。”
“但有些事，法律无法完全解决。”陆清云意有所指。
江辰风明白她的意思。陆振英建立的网络太庞大，涉及太多人和太多国家的利益。如果一次性全面曝光，可能会引发难以预估的后果。
“所以我们需要有选择地公开。”他说，“重点打击核心人物，给其他人自首和配合调查的机会。这样既能瓦解这个网络，又能避免过度震荡。”
“明智的选择。”陆清云赞许道，“但还有一个人，你们需要特别留意。”
“谁？”
“陆振英的私人医生，王明远。”陆清云说，“这个人不仅负责陆振英的健康，还管理着他所有的医疗记录和实验数据。更重要的是，他是施密特在亚洲的联络人，掌握着‘永生之凤’计划的所有技术细节。”
林晚星想起施密特实验室里的恐怖场景：“他现在在哪？”
“失踪了。”陆清云说，“陆振英来缅甸前，王明远还在上海。但昨天开始，所有联系方式都失效了。我的人去他的住所和诊所查看过，已经人去楼空。”
江辰风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王明远如果带着那些实验数据逃跑，可能会在别处重建实验室，继续那些非法的人体实验。
“我会安排人追查。”他说。
陆清云看了看手表：“我得去准备股东大会了。你们留在这里，等协议生效后再离开缅甸。我已经安排了私人飞机，随时可以送你们回国。”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林晚星一眼：“保重。陆家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但至少，我们可以还你一个清净的人生。”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林晚星和江辰风。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吗？”林晚星问。
“至少大部分是。”江辰风说，“陆清云和陆振英不一样。她继承了陆老爷子的商业头脑，但没有继承他的冷酷无情。这些年在海外，她的生意一直很干净，也做了不少慈善。”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林晚星一瓶：“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陆振英死了，但他的余党还在。在协议完全生效、所有证据移交之前，你仍然是某些人的目标。”
林晚星喝了一口水，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庄园的地下室，陆振英说过一句话。他说‘父亲说得对，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还说……更大的错误是为了掩盖一个错误，犯下更多的错误。”
她看向江辰风：“你觉得他指的是什么？除了我母亲的事，他还有什么更大的错误？”
江辰风沉思片刻：“陆氏集团这些年发展得太快，很多交易都游走在法律边缘。如果仔细调查，可能会发现更多问题。但陆振英说的可能不限于商业……”
他突然想到什么，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这是我从陆氏内网获取的一些旧档案。其中有一份标着‘凤凰计划：重启方案’的文件，时间是十五年前。”
文件需要密码，江辰风尝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最后用陆振英的生日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书，标题是：“永生之凤：第二期临床试验方案”。
林晚星凑过来看。文件详细描述了一个人体实验计划，目标是测试一种新型基因编辑技术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计划招募一百名“志愿者”，但实际上是通过非法途径从东南亚贫困地区诱骗或绑架来的贫民。
“这些人后来怎么样了？”林晚星感到一阵恶心。
江辰风继续翻阅文件。后面的记录显示，实验在开始三个月后突然终止，原因是“不可控的副作用”。一百名受试者中，二十七人死亡，四十三人出现严重健康问题，只有三十人“无明显异常”。
但最可怕的是文件最后的一页备注：“所有受试者已‘妥善处理’。实验数据封存，等待技术突破后重启。”
“妥善处理……”林晚星的声音颤抖，“是什么意思？”
江辰风没有回答，但两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陆振英说的‘更大的错误’。”江辰风合上电脑，“为了掩盖非法人体实验，他可能……杀害了那些受害者。”
房间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这些证据必须公开。”林晚星说，“那些受害者，还有他们的家人，有权知道真相。”
“我会安排的。”江辰风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需要确保这些证据能被完整、安全地移交，而不是被某些人中途截获或销毁。”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陆清云的股东大会还有一个多小时。
“休息一下吧。”他对林晚星说，“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艰难。”
林晚星确实累了。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冲击，让她几乎到了极限。但她摇摇头：“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庄园地下室，想起施密特的实验室，想起那些可能已经死去的受试者。”
江辰风理解她的感受。他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片温和的安眠药，倒了杯水：“至少试着休息一下。我保证会守着你。”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药片。她知道江辰风说得对，她需要保存体力，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服药后不久，困意袭来。她躺在沙发上，江辰风给她盖上毯子。
“辰风。”她半梦半醒间轻声说，“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回县城看看好不好？我想吃养母做的阳春面了。”
“好。”江辰风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回去，住多久都行。”
林晚星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稳。江辰风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曾经发誓要保护她，却一次次让她陷入危险。陆振英死了，但这场战争远未结束。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因为陆氏崩塌而利益受损的人，都可能成为新的威胁。
手机震动，是山鹰发来的加密信息：“已确认王明远行踪。他昨天从上海飞往香港，今天早上转机去了……瑞士。目的地可能是苏黎世。”
瑞士。苏黎世银行的那个保险箱。
江辰风立即警觉起来。王明远去瑞士做什么？陆老爷子的保险箱已经开启，里面的东西都被取走了。除非……
他想起陆清云说过，老爷子留给她的那封信里提到了“凤凰涅盘”协议，但没提到其他东西。有没有可能，老爷子还留了别的东西在瑞士？而王明远知道这件事？
江辰风立即回复：“追踪他。但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
“明白。另，国内有新情况。陆氏集团的几个大股东正在秘密串联，似乎想抵制陆清云的接管。他们可能在筹划反击。”
意料之中。江辰风想了想，发出指令：“把我们在股东大会前收集到的那些股东的黑材料，匿名发给他们本人。让他们知道，如果不配合，这些材料就会公开。”
有时候，恐吓比劝说更有效。
处理完这些，江辰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也需要休息，哪怕只是几分钟。
但大脑停不下来。他在脑海中梳理着整个事件：陆振英的死、陆氏集团的接管、王明远的逃亡、那些受害者的真相……每一件事都需要妥善处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前功尽弃。
更让他担忧的是林晚星的状态。她表现得坚强，但江辰风能看出她眼中的创伤。亲眼目睹陆振英自杀，得知自己的基因被当作实验对象，这些都会在心理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需要给她时间疗伤，也需要保护她不再受到伤害。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完全展开了。而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因为陆振英的死和陆氏集团的动荡，无数人的生活即将被改变。
江辰风睁开眼睛，看向熟睡中的林晚星。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轻轻抚平她的眉头，低声说：“我会结束这一切的。我保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周磊，声音急促而紧张：
“辰风，出大事了。陆振英的遗体在从庄园运往医院的途中……被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