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敲响在江辰风的心头。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口袋里的那个旧手机,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神经末梢都在颤抖。
完了!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对方不仅有钥匙,而且显然是直奔这个房间而来!是王海川出卖了他?还是陆家的人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门把手被压下的声音清晰传来。
没有时间思考!江辰风的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整个房间——除了进来的那扇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即将被打开的门!他被彻底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拼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狼性的凶光,完好的右手紧紧攥住了腰后那把小号扳手,身体微微下沉,蓄势待发。就算是被堵在这里,他也要在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至少,要争取到一丝毁掉口袋里证据的机会!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昏暗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就在江辰风全身力量即将爆发,准备扑向来人的瞬间,他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透过门缝,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穿着西装、面目冷峻的打手,而是一个……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手里还拎着一个蛇皮袋和一把长柄夹子的——老人!
老人似乎也没料到房间里有人,推开门看到如同雕塑般靠在墙边、眼神凶狠的江辰风时,他吓得“哎哟”一声,手里的夹子和蛇皮袋“哐当”掉在地上,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你……你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房子里?!”老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显而易见的恐惧,他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做出防卫的姿态。
拾荒老人?
江辰风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取代。王海川的老宅,怎么会有拾荒老人有钥匙?而且,他说“我家房子”?
电光火石之间,江辰风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迅速收起扳手,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惊慌和歉意的少年模样,他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急促地说道:“老……老伯,对不起!我……我是隔壁巷子的,跟家里吵架跑出来的,没地方去,看这房子没人就……就想进来躲躲,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要往窗户那边跑的姿态,姿态狼狈,完全像一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叛逆少年。
老人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狐疑地打量着江辰风,尤其是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和年轻的脸庞,眼中的警惕稍稍减退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放松。
“隔壁巷子的?我怎么没见过你?”老人捡起地上的夹子,依旧堵在门口,“这房子早就不是王家的了!前两年他们家急着用钱,就把这老宅抵给我儿子了!我平时过来捡点能卖钱的破烂!你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小偷?!”
房子易主了!
江辰风心中巨震!王海川显然不知道或者忘记了这个关键信息!怪不得这房子如此破败,像是很久没人打理!他的情报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老伯,我真是隔壁巷子的,我叫小风!我不偷东西!你看我这样怎么偷东西啊!”江辰风继续演着戏,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委屈和害怕,“我就是……就是没地方去,进来睡了一觉……我马上就走,求您别报警!”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窗户方向挪动,试图尽快脱身。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老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和打着石膏的手臂,又看了看房间里确实没少什么值钱东西(本来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戒备心又消了几分,更多的是对这种“问题少年”的嫌恶和不耐烦。
“滚滚滚!赶紧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进这房子!不然真报警抓你!”老人挥动着长柄夹子,像驱赶苍蝇一样呵斥道。
“谢谢老伯!谢谢老伯!”江辰风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动作却丝毫不慢,一个翻身就从窗户跃了出去,落在院子的杂草丛中。
他不敢回头,沿着来时的路径,压低身形,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寂静的巷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情报失误带来的后怕。
直到重新回到那个废弃的停车场,躲在一辆破旧的卡车后面,他才敢停下来,靠着冰冷的轮胎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太险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房子已经易主!如果不是碰上的是一个拾荒老人而非陆家的打手,他现在恐怕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旧手机。冰冷的机身似乎还残留着老宅里的霉味。他尝试按下电源键——
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或者说,放置太久,电池已经完全耗尽。
这在意料之中。他现在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给这个手机充电,并查看里面的内容。
二十四小时的时限,已经过去了近三分之一。他必须争分夺秒。
他迅速离开了停车场,没有返回接应的地点,而是朝着与青石巷相反方向的、另一个老城区区域走去。那里网吧、小旅馆林立,人员复杂,更容易隐藏。
他找到一家看起来最混乱、不需要任何证件的地下黑网吧,开了一个包间。关上门,他立刻从背包里找出备用的万能充电器和数据线(幸好他准备了各种可能需要的工具),连接上那个旧手机。
红色的充电指示灯亮起的那一刻,江辰风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他紧紧盯着那小小的屏幕,等待着它亮起的瞬间。那里面存储的,不仅仅是一些照片,更是他和晚星,以及林家能否挣脱枷锁的希望。
小镇上,林晚星在接到江辰风的电话后,仿佛脱胎换骨。恐惧和绝望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所取代。她不再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审判,而是开始主动筹划。
第二天,当赵助理再次“例行公事”地来到小店,看似客气地提醒他们“时间又过去一天”时,林晚星没有像之前那样沉默或抗拒。
她平静地看着赵助理,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表现出来的、经过“痛苦挣扎”后的疲惫和认命:
“赵助理,请你转告陆夫人。我……我可以跟她回南州。”
赵助理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得意,但表面上依旧恭敬:“小姐能想通,那是最好不过了。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但是,”林晚星话锋一转,目光直视着赵助理,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我有几个条件。”
赵助理的笑容微微收敛:“小姐请说。”
“第一,我必须亲眼见到陆家的老爷子,我的……祖父。”林晚星清晰地说道,“我需要听到他亲口承认我的身份,并且,我需要看到陆家对我未来安排的、具有法律效力的书面文件。我不是一件物品,不能被你们这样不清不楚地带走。”
赵助理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姐,老爷子年事已高,不便见客。至于文件,等您回到陆家,自然会……”
“这是我的底线。”林晚星打断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我宁愿留在这里,和我的养父母共存亡。我相信,陆家这样的豪门,也不希望闹出强抢民女、逼死养父母的丑闻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有些事情,捂是捂不住的。”
她的话语绵里藏针,既提出了要求,也隐含了鱼死网破的威胁。这是江辰风教她的,将自己放在一个看似弱势、实则拥有一定谈判筹码的位置上。
赵助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显然没料到这个一直表现得有些柔弱的小姑娘,会突然如此强硬和有条理。
“第二,”林晚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在我离开之前,必须签署一份协议,由陆家承诺,永远不得以任何形式骚扰、威胁我的养父母,并保证他们后半生生活安宁。这份协议需要公证。”
“第三,关于我个人的学业和发展,我需要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完全由你们安排。”
她提出的条件,条理清晰,合情合理,却又处处针对着陆家可能存在的软肋——名誉、潜在的舆论风险以及内部可能存在的权力制衡。
赵助理沉默了,他盯着林晚星,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女孩。半晌,他才沉声道:“小姐的要求,我会如实向夫人汇报。但夫人是否同意,我不敢保证。”
“我等着你们的答复。”林晚星淡淡地说完,转身便去整理货架,不再看他。
赵助理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看着赵助理的车子远去,林晚星靠在货架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面地与陆家的人交锋,主动为自己争取权利。
她不知道沈玉茹会如何反应。暴怒?还是……会认真考虑她的条件?
无论如何,她已经把球踢了回去。接下来,就看陆家内部,对这枚突然变得有些“扎手”的棋子,作何反应了。
她抬起头,望向南州的方向。
辰风,我这边已经出招了。你那边……一定要成功啊!
而在南州那家烟雾缭绕的黑网吧包间里,江辰风面前那个老旧手机的屏幕,在充电指示灯闪烁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微弱地亮了一下,显示出一个极其简陋的开机动画。
他的心脏,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证据,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