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扫过供桌，林烬蹲下身时，锁魂链上的铜铃轻响。
他将锁链贴在阴阳倒流阵残留的金光边缘，掌心能感觉到链身传来细密的震颤——像极了生前调试代码时，键盘反馈的那点微麻。
那些被抽走的魂魄......还能救吗？小九的细语从锁链里渗出来，带着碎瓷般的裂痕。
林烬喉结动了动。
昨夜在引魂司翻看生死簿时，他见过这些名字。
本该寿终正寝的老教师、放学路上被车撞的初中生、晨跑时突发心梗的退休工人——他们的阳寿栏里全被涂改成，墨迹还带着阴毒的黑气。
他低低应了声，指尖按在锁链的饕餮纹上。
青铜链突然泛起暖玉般的光泽，纹路里渗出丝丝银线，沿着阵法裂痕游走。
这是锁魂链特有的状态，生前他总笑称这链子像公司的扫描软件，现在才知，它扫的是亡魂未散的执念。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林烬对着阵法轻声问。
殿内突然响起细碎的呜咽。
供桌下的暗格里，半块刻着张道陵的龟甲突然泛起幽蓝，像是某种回应。
可笑。
沙哑的冷笑从背后炸开。
林烬猛回头，正看见玄真子的残魂重新凝聚——先前被锁链绞碎的魂魄竟黏成了团，青灰色鬼面下，两只眼球凸出如鱼泡，你当阴丹里的魂是街边要饭的？
被抽了三魂七魄，早成傻子了！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掐诀，供桌上的黑玉瓶地炸开。
一团漆黑如墨的阴丹浮在半空，表面爬满血丝，小九的影子被裹在中间，正像片枯叶般挣扎。
想救她？玄真子咧开嘴，嘴角咧到耳根，先看看你能不能过了阴丹这关！
林烬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团阴丹里翻涌的怨气——足有百条人命的重量。
但锁链在腕间烫得厉害，震颤频率比以往任何一次引魂都要急。
他突然想起引魂司老司长说过的话：锁魂链认的不是魂的强弱，是人心的执念。
生死簿！林烬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锁链上。
青铜链应声暴涨，链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生死簿的投影。
他能清晰看见，阴丹里每缕残魂对应的阳间姓名正随着锁链的震颤跳动，像被按了复活键的程序。
给我通！林烬大喝一声，锁链前端的小铃铛爆发出刺目银光，直接刺穿阴丹表面的黑膜。
小九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
她原本半透明的轮廓开始凝实，眼尾的泪痣、发间的木簪，甚至裙角被山风吹起的褶皱都看得真切。
林烬听见她的抽噎：阿娘......阿娘说山神庙的石公最灵验......
对，你是苏九。林烬跟着轻声说，锁链随着他的话泛起暖光，你十六岁，阳间的春杏刚开，你带着给阿娘求的平安符进山......
小九的指尖突然动了。
她原本被阴丹束缚的手缓缓抬起，按在阴丹内壁上。
黑丹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林烬看见里面漂浮的残魂开始骚动——那些被抽走的三魂七魄，正顺着小九的动作往她体内钻。
贱婢！玄真子的鬼面扭曲成一团，你敢记起？
你该谢我让你当阴丹器灵！他抬手就要捏碎阴丹，可锁链突然缠住他的手腕，林烬借力跃到半空，锁链另一头死死扣住阴丹。
林烬吼出声的瞬间，锁魂链与小九的残魂同时爆发出白光。
阴丹裂开，百道幽光从中窜出——是那些被抽走的三魂七魄！
他们在空中转了个圈，竟朝着林烬手腕的锁链涌来。
这是......林烬愣住。
他们认你。小九的声音从锁链里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你唤出了他们的名字。
玄真子的鬼面彻底崩裂，露出下面腐烂的白骨。
他尖叫着掐诀，周身腾起幽绿鬼火：焚天！
鬼火裹着腐臭的阴气扑来。
林烬没躲，反而迎着鬼火冲上去。
锁魂链在他周身盘旋成盾，他能清晰感觉到鬼火里翻涌的气息——那不是普通地仙能有的阴毒，是冥渊！
引魂司卷宗里记载过，百年前冥府清洗守旧派时，那些不肯接受轮回改革的老鬼，就是用这种带着冥渊怨气的鬼火反噬阴差。
你不是地仙......林烬的锁链盾被鬼火烧得发烫，他却笑了，你是当年逃走的守旧派余孽。
玄真子的白骨突然僵化。
林烬趁机拽紧锁链，玄色魂力顺着链纹疯狂涌入他体内——这是锁魂链的，每拘一个大恶魂，引魂使都能获得魂力提升。
但他没在意这些，目光死死锁在玄真子白骨间露出的半枚玉牌上，那上面刻着二字，和引魂司老司长藏在抽屉里的旧物一模一样。
山雾突然浓重起来。
林烬听见远处传来引魂铃的脆响——是巡阴司的人来了。
他低头看向怀表，指针正缓缓倒走。
小九。他解下锁链，轻轻碰了碰小九的影子，等巡阴司处理完这里，我带你去轮回井。
小九的影子点了点头，渐渐消散在风里。
林烬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龟甲，张道陵三个字在他掌心发烫。
他望着玄真子彻底消散的白骨，又摸了摸手腕上还在发烫的锁魂链——有些事，该去引魂司查查旧档了。
山风卷起地上的碎纸，林烬看见一张被鬼火烧剩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冥渊鬼火，九泉可引。
他捏紧龟甲，眼神突然一寒。
殿外，巡阴司的黑幡已经漫过山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