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云疏躺在偏房的床上,白日里河岸边那过近的距离、温热的呼吸、以及林清晏带着怔忡的朦胧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搅得他心神不宁。
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陌生而燥热。
直到后半夜,他才在极度疲惫中,勉强陷入纷乱的睡眠。
然而,睡梦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将他拖入了一个更加旖旎而罪恶的深渊。
梦中,依旧是那片河岸,阳光却炽烈得不像话,将一切都镀上一层晃眼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与河水被蒸腾后的、略带腥甜的暖昧气息。
林清晏没有摔倒,而是就站在他面前,距离比现实中更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肌肤散发的热度。
梦中的公子,眉眼比现实中更加清晰、深刻,每一处线条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
他唇角噙着一抹云疏从未见过的、温柔到近乎蛊惑的笑意,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仿佛蕴藏着流转的星子,深邃得要将人吸进去。
他不再是穿着整齐的公子袍服。
那身月白色的衣衫不知何时松散开来,衣带慵懒地垂落,领口微微敞着,滑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白皙如玉的锁骨,以及其下一小片紧实光滑的胸膛。
阳光跳跃在那片肌肤上, 勾勒出年轻而富有生命力的轮廓。
“云疏......”他低声唤着,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清朗,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仿佛带着小钩子的沙哑,一遍又一遍,缠绵地萦绕在云疏的耳畔,“云疏......”
梦中的云疏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捆绑,无法动弹,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月白色的衣衫仿佛被微风拂动,又像是被无形的手缓缓剥落,逐渐滑下更多......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肩臂,以及劲瘦腰腹间隐约可见的、紧绷的肌肉线条。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到令人心悸的燥热感,猛地从小腹深处窜起,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
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叫嚣,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发紧,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却依旧无法缓解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热度。
一种原始的、汹涌的渴望在他体内疯狂冲撞,驱使着他,诱惑着他,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更多。
梦中公子的身影仿佛带着魔力,那微敞的衣襟,那带着笑意的唇,那深邃的眼眸,都成了点燃这欲火的薪柴。
他甚至能“感觉”到梦中林清晏伸出了手,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指尖缓缓下滑,掠过他的脖颈、锁骨......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战栗般的酥麻。
“公子......”他在梦中无意识地呢喃,声音破碎而充满渴望。
那陌生的、极致的愉悦与罪恶感交织,将他推向失控的边缘......
就在那衣衫即将褪至一个更加危险的界限,就在梦中云疏的指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光滑肌肤时--
“嗬!”
云疏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下子坐起身,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水,后背的寝衣也已被冷汗浸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大得仿佛响彻在寂静的房间裹,几乎要撞破他的肋骨。
窗外月色朦胧,透过窗纸洒入一片清冷的光辉。
他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然而,下一秒,他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身下传来一种极其陌生而又无法忽视的、 黏腻冰凉的触感。
他愣了片刻,有些茫然地伸手探去,指尖触及的湿润和那特殊的、带着些许腥膻的滑腻感,让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轰一!”
仿佛一道裹挟着烈焰的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所有的血液刹那间冲上头顶,让他眼前发黑,随即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和灭顶般的恐慌。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在街头巷尾挣扎求存时,他隐约听过、见过一些龌龊事,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男子成长中或许会有的经历,本不该如此惊惶。
可是......怎么会......
对象怎么会是......公子?!
梦境中那旖旎炽热的画面与现实中这冰冷的、带着罪证的触感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巨大的羞耻感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如同冰水混合着烈焰,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撕裂。
他猛地缩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剧毒污秽之物,指尖连带整个手掌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怎么会......怎么会对公子生出如此龌龊、 如此不堪的念头?!
甚至在梦中......身体还做出了如此......如此下作污秽的反应!
公子是那样清风明月、高洁出尘的人,是将他从泥泞中拉起,给他名字、给他归宿、给他温暖和尊严的人。
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而他呢?一个卑贱的、靠着公子施舍才能活下来的乞儿,骨子里流淌着肮脏血液的人。
他竟敢......竟敢在梦中如此意淫、如此亵渎公子!
这比任何棍棒加身都让他感到锥心刺骨的疼痛和绝望。
一种深深的、无法饶恕自己的罪孽感,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上了他的脖颈。
他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和口中弥漫开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绝望的呜咽。
他蜷缩起身体,将滚烫得如同被烙铁烫过的脸颊深深埋进冰冷的膝盖里,浑身止不住地剧烈发抖,如同秋风中最凋零的落叶。
黑暗中,那个梦境带来的所有虚幻的温暖与悸动,早已被无尽的恐慌、自责和对自己深深的睡弃所取代。
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肮脏无比,不配再待在公子身边,不配再呼吸同一片空气,不配再触碰任何与公子有关的东西。
这一夜,剩余的时光对云疏而言,成了漫长而无间地狱般的煎熬。
他如同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在羞耻与恐惧的烈火中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备受煎熬。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灰蒙蒙的鱼肚白,他立刻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床上弹起,动作慌乱又带着一种厌恶的急促,扯下那弄脏的、仿佛标记着他罪证的床单和里衣,团成一团,死死地塞到了房间最隐蔽、最黑暗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令他无地自容的耻辱暂时掩埋。
他冲到水盆边,用冰冷刺骨的井水一遍遍狠狠擦洗身体,尤其是那双曾在梦中想要僭越触碰什么的手,皮肤被粗糙的布巾搓得通红,几乎破皮,他却犹嫌不足,恨不得剥掉一层皮才好。
当清晨真正来临,他强迫自己走出房门时,表面上已勉强恢复了平日沉默的样子。
只是那低垂的眼睫下,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脸色也比平日更加苍白透明,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灵,只留下一具紧绷而空洞、行走在悬崖边缘的躯壳。
他依旧跟在林清晏身后,却将距离拉得更远,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由他内心罪孽构筑的墙壁。
他的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生怕自己身上肮脏的气息会沾染到对方的疏离。
林清晏若无意间转头与他说话,或是有任何靠近的意图,他都会如同被烈火灼烧般,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然后迅速垂下头,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接触,应答的声音低弱蚊蝇,带着不易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云疏,你今日脸色很不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林清晏停下脚步,关切地回头问他, 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探探他的额温。
云疏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惊恐地躲开了那只曾在他梦中出现过的、修长干净的手。
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带上了一丝尖锐的慌乱:“没.... 没有!小人很好!公子不必.....不必挂心!”
林清晏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不正常的、因羞耻而泛起的红晕,和他那双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地砖看穿的眼眸,眉头微微蹙起。
他觉得云疏今日异常得厉害,那股排斥和恐惧几乎凝成了实质。
“若是不舒服,今日便留在房里休息,不必随我去书房了。”林清晏压下心中的疑惑, 温和地再次建议道。
“不!小人没事!”云疏立刻拒绝,语气急切得近乎失态,仿佛生怕被独自留下,去面对那房间里隐藏的“罪证”和内心疯狂滋长的自我审判。
“小人.....小人必须跟着公子。”
他需要待在公子身边,用这具体的存在和目光所及的清明,来强行镇压内心那头因罪恶欲望而诞生的野兽,提醒自己恪守那摇摇欲坠的本分。
然而,每一次靠近,都因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和自我厌弃,而变成新一轮的煎熬。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疼痛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