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马车辘辘前行。
晨光中的那声“阿清”,如同按下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彻底释放了林清晏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
前往京城的旅途,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将云疏带在身边,而是开始以一种更直接、更亲密的方式,无时无刻不向云疏昭示着自己的心意。
起初,云疏是极度无措的。
官道旁的茶寮里,几人简单用着午饭。
林清晏姿态优雅地吃着素面,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身旁的云疏身上。
“别动。”
云疏吃得快,放下碗筷时,唇角不慎沾了一粒小小的饭粒。
他自己浑然未觉,正要去拿水囊,林清晏却已含笑倾身过来。
修长的手指带着清冽的气息,轻柔地拂过他的唇角,指尖准确地拈走了那粒饭粒。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做过千百遍。
那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云疏却像是被定身法定住,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筷子,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随行车夫,心跳如擂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公子……”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清晏却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落叶般寻常,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坦荡而温柔,没有丝毫狎昵,却让云疏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低声道:“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林清晏却仿若未闻,将那粒饭粒自然放下,又拿起自己的帕子,仔细地替他擦了擦嘴角,目光温柔专注。
他唇角噙着笑,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亲昵:“叫我什么?”
云疏耳根更热了,在那专注的目光下,几乎是嗫嚅着改口:“……阿清。”
林清晏这才满意地坐回去,将自己手边那碗未曾动过的清汤推到他面前:“喝点汤,刚才吃得有些急。”
烈日炎炎,行程中途休息。
林清晏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几滴水珠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滑落。
他随手将水囊递给坐在树荫下的云疏,语气再自然不过:“喝点水。”
云疏看着那递到眼前的水囊,囊口还残留着林清晏唇瓣的湿润痕迹。
这……这几乎是间接……他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握着水囊的手紧了紧,迟疑着没有动作。
见他迟疑,林清晏的手并未收回,也不催促,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含着浅浅的期待和不容错辨的亲昵。
云疏的心跳漏了一拍。
最终,云疏还是在那目光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他默默地接过水囊,指尖触及那微凉的皮质和些许湿意,仿佛能感受到公子留下的温度。
他微微侧过身,避开车夫可能投来的视线,垂着眼睫,将囊口凑到唇边,仰头喝了几口。
清甜的泉水滑入喉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林清晏的气息。
这感觉陌生而亲密,让他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甜吗?”林清晏看着他喉结滚动,轻声笑问。
云疏放下水囊,老实地点点头:“甜。”
林清晏的笑意更深了,接过水囊,自己也毫不在意地再次就着同一个位置喝了一口,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
“嗯,是甜。”
也不知是说水,还是说人。
云疏看着他这近乎无赖的举动,脸颊微烫,心底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片柔软的涟漪。
午后,马车微微摇晃,最适合小憩。
林清晏放下书卷,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便落到了身旁正襟危坐、实则时刻留意着窗外动静的云疏身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挪动身体,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头靠在了云疏的肩上。
云疏身体瞬间绷紧,公子的重量、温度,以及发丝间淡淡的清香,都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几乎不敢呼吸,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是冒犯。
这份过近的距离和全然信赖的依靠,让他心慌意乱,却又在心底深处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保护欲。
“阿疏,借我靠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满是依赖,听起来有些软糯,让人无法拒绝,“看书看得眼睛疼。”
听他这么说,云疏心中的紧张渐渐被心疼取代。
他努力放松自己僵硬的肩膀,试图调整到一个让公子靠得更舒服的姿势。
他甚至小心翼翼地,将原本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抬起,虚虚地环在林清晏身侧,防止马车颠簸时他滑下去。
林清晏感受到他身体的放松和那保护性的小动作,唇角在云疏看不见的地方,满足地弯起。
他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低声喟叹:“阿疏,你身上很暖和。”
云疏没有回答,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自己是一座最稳固的山峦,心甘情愿地成为公子的依靠。
窗外流逝的风景不再重要,他全部的感官和心神,都系在了肩头这份甜蜜的重量上。
夜晚投宿,洗漱完毕,便是独属于两人的静谧时光。
林清晏坐在床边,看着云疏检查完门窗,吹熄了多余的烛火,只留床边一盏昏黄温暖的灯盏。
当云疏做完一切,林清晏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扬起头,用那双映着烛光、显得格外温柔明亮的眼睛看着云疏,然后,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云疏整个人都懵了,血液“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林清晏那带着笑意的、索吻的眼神。
“阿疏……”林清晏也不急,只是柔声唤他,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晚安吻。”
最终,云疏溃不成军。
他飞快地、如同蜻蜓点水般,在林清晏的唇上碰一下,然后立刻弹开,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结结巴巴地道:
“公……公子晚安!”说完几乎要同手同脚地逃离现场。
林清晏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总是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抚过仿佛还残留着那短暂触感的唇瓣,心满意足地躺下。
等到云疏再次回来,脱去外衫,在他身侧躺下时,林清晏侧过身,面对着他,在朦胧的灯光下,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云疏微蹙的眉宇,然后指尖下滑,抚过他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他的唇瓣上。
云疏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睫轻颤,在眼下投下不安的阴影。
林清晏低笑一声,俯身过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
一触即分,却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温柔。
“晚安,阿疏。”他的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催眠般的魔力。
云疏怔怔地看着他,唇上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冲散了所有的不安与拘谨。
他鼓起勇气,极快地、也极轻地,在林清晏的唇角回吻了一下,然后立刻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声音闷闷地传来:
“晚安……阿清。”
林清晏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愉悦。
他低笑着,心满意足地将人连被子一起拥住,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
“好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疏在林清晏这种温柔又固执的“侵袭”下,慢慢褪去了最初的惊慌和无所适从。
他不再因为林清晏帮他擦嘴角而僵硬,反而会微微侧脸配合;不再抗拒共用水囊,甚至会在林清晏递过来时,主动接过;当林清晏靠在他肩头小憩时,他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放松,成为对方最安稳的依靠。
他就像一棵长期生长在干旱贫瘠土地上的树,突然被温暖的春水和充沛的阳光包围,起初是不敢置信的瑟缩,但很快,便本能地舒展枝条,贪婪而沉醉地吸收着这从未奢望过的滋养,沉溺在这温暖之中。
沉溺。
是的,他无可救药地沉溺在了这份独属于他的、名为“林清晏”的温暖之中。
恋爱中的林清晏,将他性格中温柔而主动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爱意并非汹涌的浪潮,而是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云疏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细腻、持久,且不容拒绝。
而云疏,则在这场甜蜜的“驯服”中,完成了从忠诚的护卫到陷入爱恋的伴侣的悄然转变。
他依然沉默,依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守护着林清晏的安全,但他看向林清晏的眼神里,多了以往从未有过的、软糯的依恋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
前路尚远,京城未知的风雨或许正在酝酿,但在这段相依相伴的旅程上,马车内外,仿佛被一道无形而甜蜜的屏障隔绝开来,里面只有日渐升温的爱意和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未知的风雨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因为无论去向何方,身边总有这个人,与他十指相扣,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