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吹得破庙门窗咯咯作响。
庙内,篝火摇曳。八九个乞丐围坐,每人分得了一小碗热乎乎的糊糊。虽然远不足以果腹,但那久违的暖意和“头领”看似公平的分食,让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些活气。
陈烬坐在火堆旁,看似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庙外的一切声响。他分配给两个相对机灵些的年轻乞丐守夜,一个在门缝观察,一个在破窗边警戒。
“头……头领,”那个曾被指派去洗罐子的老乞丐,犹豫着开口,他叫老灰头,“张阎王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罢休。他手下可有五六号人,都是好勇斗狠的痞子……我们,我们怎么办?”
此言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看向陈烬,目光里充满担忧。
陈烬睁开眼,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他知道我们会防备,强攻破庙,就算能赢,他也会折损人手。所以,他最好的选择是——偷袭,放火,或者用烟把我们熏出去,再逐个收拾。”
乞丐们脸色发白,放火熏烟,这是要绝户的毒计!
“那我们……跑吗?”有人怯怯地问。
“跑?能跑到哪里去?饿死冻死在路边?”陈烬声音冷静,“我们不跑。我们要让他来,然后,把他留下。”
“留下他?”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以为陈烬要杀了张阎王。
陈烬没有解释,他站起身,开始布置。他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1. 水源转移:将过滤好的饮用水和那个宝贵的陶罐,立刻转移到神像后的角落里,用干草掩盖好。
2. 制造障碍:拆掉庙里几处本已摇摇欲坠的木质结构,做成几个简易的绊索,设置在庙门和窗户内侧。
3. 准备“武器”:他让所有人将乞讨用的木棍或竹竿一头在火上烤硬、磨尖。又找来一堆大小适中的石块,堆在顺手的位置。
4. 关键道具——石灰:陈烬的目光落在了破庙斑驳的墙壁上。他亲自用一块坚硬的石片,小心地刮下墙上那些已经风化、发白的墙皮灰屑,用一片破布小心包好。
“记住,万一近身,把这个扬向对方的眼睛。”他低声嘱咐靠他最近的两人,“然后,用木棍猛击他的膝弯或手肘。”
老灰头看着陈烬有条不紊的布置,尤其是那包墙皮灰,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这新头领,不仅有力气,有见识,对这等阴险……不,是机智的手段也如此熟练?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守窗的乞丐突然发出几声模仿虫鸣的轻响——这是陈烬教他们的暗号。
来了!
庙外,几条鬼鬼祟祟的黑影摸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手臂还耷拉着的张阎王,他脸上带着狰狞的恨意,手里提着一罐不知名的油脂和火折子。
“妈的,敢伤老子!今晚就把这群臭要饭的变烤猪!”他低声对身后跟班吩咐,“老三,你去点火,老四老五,跟我守在门口,出来一个,砍一个!”
那个叫老三的痞子,蹑手蹑脚靠近庙门,刚想泼洒油脂,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哎呦”一声向前扑去。
“动手!”庙内,陈烬低喝一声。
几乎在绊索被触发的瞬间,破窗和门缝里,猛地刺出几根被削尖的木棍!虽然没有太大杀伤力,却把门外几人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几块拳头大的石块带着风声砸了出来!一个痞子躲闪不及,被砸中肩头,痛呼出声。
“他们有准备!冲进去!”张阎王又惊又怒,没想到这群乞丐竟敢反抗。他抬脚狠狠踹向本就破败的庙门。
“哐当!”庙门被踹开。张阎王和两个手下刚冲进来,眼睛还没适应庙内的黑暗,就感觉脚下又被什么东西一绊,身形踉跄。
就在这一瞬间,黑暗中,一把灰白色的粉末劈头盖脸地扬了过来!
“啊!我的眼睛!”
“是石灰!痒死了!”
惨叫声顿时响起。陈烬要的就是这短暂的致盲和混乱效果。他如同猎豹般从神像旁窜出,目标明确,直取张阎王!
张阎王眼睛火辣辣地疼,涕泪横流,胡乱挥舞着手中的短刀。陈烬侧身避开,精准地一脚踹在他之前受伤的手臂关节处!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张阎王杀猪般的嚎叫,他的手臂这次彻底断了。
“头领手下了!”老灰头见状,鼓起勇气,带着其他乞丐,用削尖的木棍朝着另外两个暂时失明、乱作一团的痞子没头没脑地戳去、打去。人多势众,加上对方失了先机又中了暗算,很快就被打翻在地。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庙外剩下两个望风的痞子,听到里面的惨嚎,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上前,发一声喊,丢下同伴跑得无影无踪。
篝火被重新拨亮。庙内,张阎王和两个手下被打得鼻青脸肿,捆得结结实实扔在角落,尤其是张阎王,断臂的剧痛让他不住呻吟。
乞丐们气喘吁吁,看着地上的俘虏,又看看神色平静如常的陈烬,脸上充满了兴奋、后怕,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我们……赢了?我们打赢了张阎王?
陈烬走到张阎王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新规矩了。”
他先从张阎王身上搜出了几十枚劣质的铜钱,又从那两个跟班身上搜出些零碎。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把像样的短刀,以及那张阎王原本准备用来放火的火折子。
“想活命吗?”陈烬问。
张阎王此刻哪还有半点凶悍,忍着剧痛连连点头。
“好。第一,你们的地盘,从现在起,归我们了。第二,把你们知道的所有能搞到粮食的门路,特别是那些没人注意、或者有危险但能弄到吃的的地方,都说出来。”
在短刀的“劝说”下,张阎王倒豆子般说了几个地方:夜里可以去偷摸捞鱼的河汊子、城外一片有野鼠出没的荒坟地、以及……一个关于城外二十里处,一个废弃的烽燧堡的模糊传闻。据说那堡子闹鬼,没人敢去,但以前好像屯过点东西。
陈烬仔细听着,尤其是最后一个信息,让他心中一动。一个废弃的、可能有物资遗留、且易守难攻的据点?
他让老灰头把张阎王三人剥得只剩单衣,连夜扔到了远处的乱葬岗,是死是活,看他们的造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步,他必须走。
处理完俘虏,陈烬将搜刮来的铜钱和短刀、火折子放在中间。
“今晚,我们赢了。”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而又带着些敬畏的脸,“但这只是开始。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要饭的乞丐。”
他拿起那把他急需的短刀,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是猎人。而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猎场。”
初步的武器,第一个有价值的情报,以及一支经历了血与火考验、初步凝聚的团队。陈烬知道,他终于有了在这乱世迈出下一步的资本。而那个废弃的烽燧堡,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吸引着他前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