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以北,狐奴山麓。残雪未消,北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生疼。一支约千人的柔然游骑,正驱赶着抢掠来的数百名汉民和牛羊,缓缓北返。他们是郁久闾吴提大军的先锋斥候队,连日来如入无人之境,气焰嚣张。
为首的百夫长秃发斤,挥舞着弯刀,呜哩哇啦地吆喝着,催促俘虏加快脚步。他根本没想到,死神已悄然降临。
山坳后的背风处,慕容翰和他的八百“北府义从骑”如同蛰伏的猎豹,人与马皆衔枚,刀出鞘,箭上弦。慕容翰伏在一块巨石后,锐利的目光透过枯草的缝隙,死死盯住那支散漫的柔然队伍。他投效陈烬后的第一战,必须打得漂亮!
“将军,动手吗?”副手低声问道,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
慕容翰轻轻摇头,用鲜卑语低声道:“再近些。等他们过半进入谷口。你带两百人截断后路,我带其余人从中突击。记住,不要俘虏,不要缴获,只要首级!速战速决!”
“明白!”
柔然队伍毫无戒备地进入了预设的伏击圈。就在半数人马通过谷口狭窄处时,慕容翰猛地站起身,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咻——!”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天空!
“杀!”慕容翰怒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下山坡!八百义从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其后,马蹄声瞬间汇成雷霆!
“敌袭!”秃发斤惊骇回头,只见两侧山坡上烟尘滚滚,箭矢如飞蝗般射来!柔然骑兵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慕容翰一马当先,手中长槊如毒龙出洞,连续挑翻数名敌骑,直取秃发斤!
“挡住他!”秃发斤仓皇举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他虎口崩裂,弯刀险些脱手,心中大骇:这汉将(他以为慕容翰是汉人)好大的力气!
慕容翰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槊影翻飞,招招致命。不过三合,一槊刺穿秃发斤的咽喉!主将一死,柔然骑兵更是魂飞魄散,试图向后突围,却被截断后路的义从骑兵死死挡住。
战斗毫无悬念,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千名柔然游骑被斩杀殆尽,只有寥寥数十人拼死逃脱。被掳的百姓获救,望着这群凶猛如虎却又纪律严明(不抢掠他们)的骑兵,恍如梦中。
慕容翰下令清点战果,割取首级,迅速打扫战场,随即率部撤离,消失在茫茫山野中,不留一丝痕迹。
数日后,消息传回蓟城和北讨军大营。
蓟城军民闻讯,士气大振,奔走相告:“燕公派来的援军到了!首战告捷,杀胡千骑!”
北讨军大营,老灰头拿着战报,抚掌大笑:“好个慕容翰!果然是一把快刀!首战便斩了柔然一个先锋千人队,大涨我军威风!”
猴子也咧嘴笑道:“这鲜卑小子,是块打仗的料!让他继续撒欢儿去吧,咱们正好看看柔然主力的动向。”
老灰头深以为然,传令嘉奖慕容翰,并赋予他更大的自主权,命其继续率领义从骑,如同幽灵般在柔然大军的侧翼和后方活动,专挑小股部队和粮道下手,积小胜为大胜,不断放血。
慕容翰也不负所托,充分发挥其部族骑兵来去如风、熟悉地形的优势,时而化整为零,骚扰偷袭;时而聚散无常,设伏围歼。短短半月间,连续击溃柔然数支运粮队和斥候队,累计斩首数千,缴获战马牛羊无数,搞得柔然大军后方风声鹤唳,寝食难安。
郁久闾吴提闻报,勃然大怒。他本以为南下劫掠,如探囊取物,没想到竟被一支偏师缠住,屡遭损失。
“慕容翰?那个鲜卑奴酋之子?安敢与我为敌!”吴提咬牙切齿,“传令中军阿史德啜,率一万精骑,给本王剿灭这支苍蝇!提慕容翰头来见!”
然而,慕容翰滑溜如鱼,根本不与柔然主力硬碰,仗着熟悉地形和机动性,在广袤的燕山山脉中与追兵玩起了捉迷藏。阿史德啜空有兵力优势,却屡屡扑空,反被慕容翰伺机偷袭,损兵折将,气得暴跳如雷。
北线的游击战,成功地迟滞和消耗了柔然大军,为蓟城守军和后续部署赢得了宝贵时间。
与此同时,东线,汉水之上。
陈烬率领的东进偏师,乘坐数百艘大小战船,顺流而下,已抵达夏口(今武汉)对岸的沌口。水军都督是由荆州降将中提拔的朱何,精通水战。
楼船帅舱内,陈烬正与朱何及几名谋士研究江防图。
“国公,探马来报,王敦闻我东下,已急令其侄王含率水陆军三万,增援夏口,与守将周抚合兵,总兵力不下五万,战船千艘,严密封锁江面。夏口城高池深,硬攻恐难奏效。”朱何面色凝重。
陈烬凝视地图,夏口地处汉水与长江交汇处,乃江东门户,易守难攻。他沉思片刻,问道:“江夏郡其他州县防务如何?”
“回国公,夏口以西的竟陵、云杜等地,守军薄弱,且多为新附之兵,士气不高。”一位谋士答道。
陈烬眼中精光一闪,手指点在竟陵:“强攻夏口,正中王敦下怀。我军水师新成,不宜硬拼。传令,改变航向,弃夏口不攻,主力沿汉水支流 涢水 西进,登陆后,疾袭竟陵!”
“袭取竟陵?”朱何一愣,“国公,竟陵虽易取,然地处内陆,得之恐于大局无补,反易被夏口之敌断我归路。”
“谁说我要守竟陵?”陈烬冷笑,“我取竟陵,是敲山震虎,调虎离山!王含、周抚见竟陵有失,必分兵来救。届时,夏口防务空虚,我再以偏师佯动牵制,主力则悄然回师,强渡长江,直捣 武昌 ! 武昌一下,便可与西面江陵的苟曦部对王敦形成夹击之势,整个江汉局势,将豁然开朗!”
众将闻言,皆眼前一亮!此计避实击虚,攻其必救,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国公妙算!”朱何叹服,“末将这就去安排船只,夜渡涢水!”
是夜,燕军船队悄然转向,驶入涢水。次日凌晨,大军在竟陵以北登陆,如神兵天降,守军一触即溃,竟陵城当日即告易手。
消息传到夏口,王含、周抚果然大惊失色。竟陵虽非重镇,但位于夏口侧后,此地一失,夏口后路受到威胁。二人争论不休,最终决定由周抚率军一万,回师收复竟陵。
然而,就在周抚大军离开夏口不久,陈烬的主力已悄然乘船顺流返回长江北岸。望着对岸依稀可见的武昌城,陈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王敦,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传令全军,休整一日,备足舟筏,明日拂晓,强渡长江,兵发武昌!”
北线,慕容翰的游击战方兴未艾;东线,陈烬的奇袭之剑已亮出锋芒!两把尖刀,一北一东,狠狠地刺向敌人的要害!天下的棋局,随着陈烬的落子,变得更加波诡云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