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尽,晨曦微露。
燕国公府(原黑云山主寨)的新婚之夜,并无太多旖旎温情,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谈判与试探。陈烬的直白与强势,萧氏女(名清漪)的隐忍与审视,为这段纯粹由政治利益缔结的婚姻,定下了最初的基调。
次日,陈烬便恢复了常态,仿佛昨夜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公务。他并未将萧清漪禁锢在后宅,反而给予了她一定的自由和表面上的尊重,允许她在府内特定区域活动,甚至拨了几个伶俐的婢女伺候。但他同时明确告知,府中机要重地,如军议厅、匠作监、鹰眼司,非经允许,不得靠近。这是一种恩威并施的掌控。
萧清漪也表现得异常安静和识趣,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和“作用”,每日只是读书、习字、抚琴,偶尔在婢女陪伴下于花园散步,对军政事务从不探问,对陈烬的态度恭敬而疏离。这种近乎完美的“合作”姿态,反而让陈烬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兰陵萧氏的女儿,绝非寻常闺阁女子。
陈烬没有太多精力放在这桩婚姻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燕国公和都督三州军事的名号,如同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和招魂幡,既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也引来了无数窥伺的目光。他必须尽快将这名器带来的“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
他首先做的,是开府建制,细化权责。以前的黑云山体系,更多是草创时期的战时体制,如今既然位列国公,开府仪同三司,便要建立一套更规范、更能有效统治大片地域的官僚体系。
在韩迁等文士的辅佐下,燕国公府下设:
? 长史司(韩迁总领):负责政务、民政、钱粮、户籍、教化,俨然小朝廷的尚书省。
? 司马司(老灰头总领):负责军事行政、兵员征募、功过赏罚、军械打造储备。
? 参军司(木根兼领,下设各曹参军):负责军情谍报(鹰眼系统并入)、舆图堪舆、军法监察、礼仪典制。
? 匠作监:升级为独立机构,大规模招募工匠,研发改进军械农具。
? 屯田司:专司垦荒、农桑、水利,保障根基。
? 典客司:负责对外交涉、接待使者、贸易往来。
同时,明确军政分离原则,在已控制的各县、镇,设立镇将(主军事防务)与县令\/镇令(主民政税收),互不统属,直接向国公府负责。这套体系虽显粗糙,却权责清晰,效率远胜当时常见的豪强私兵治理模式。
其次,借势扩军,强化根本。以“奉旨讨逆,都督三州”的名义,大张旗鼓地招募流民、吸纳小股势力,严格训练。军队正式编为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设都督,下设营、队、火。陈烬自领中军都督,亲卫营更是装备精良,人人配双马(得益于与幽州的“贸易”)。全军兵力迅速膨胀至八千余人,且因屡经战阵,装备不断改善,士气高昂,已成为北疆一支不可忽视的强悍力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陈烬的迅速崛起,尤其是“燕国公”的封号,深深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
这一日,参军司呈上一份紧急军情,来自并州方向的“鹰眼”密报:并州刺史胡奋,以“僭越礼制、私蓄甲兵、图谋不轨”为名,联合境内几个对陈烬不满的豪强大族,集结步骑两万余人,以大将胡骑都尉赫连勃勃为先锋,陈兵边境,扬言要“清君侧,正朝纲”,不日即将南下讨伐!
消息传来,燕国公府内一片哗然。胡奋终于按捺不住,要做第一个跳出来挑战“燕国公”权威的人了!
“赫连勃勃?可是那个号称‘并州狼骑’统帅,以骁勇残忍闻名的赫连氏?”老灰头面色凝重。
“正是此人!”韩迁点头,“胡奋以此人为先锋,其势在必得之心,昭然若揭!两万大军,其中至少有五千是并州精锐铁骑,来者不善啊!”
众将群情激愤,纷纷请战。
“国公!胡奋老儿欺人太甚!请拨给末将五千精兵,定叫那赫连勃勃有来无回!”
“对!揍他娘的!让他们知道咱燕国公府的厉害!”
陈烬端坐主位,面色平静,手指轻轻敲击着帅案,并未立即表态。他目光扫过请战的将领,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萧清漪身上——今日军议,他破例允许她在屏风后聆听。
“萧夫人,”陈烬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你出自江南,熟知天下大势。以你之见,胡奋此次兴兵,真是为了‘清君侧’么?抑或,背后另有其人?”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动,萧清漪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波澜:“回国公,妾身愚见,胡刺史此举,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清君侧是假,忌惮国公坐大,欲趁国公根基未稳之际除之后快是真。至于背后……洛阳城中,乐见北疆内斗者,恐大有人在。”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这话直指核心,点出了胡奋的私心,更暗示了洛阳朝廷或许才是真正的推手!
陈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转为锐利:“夫人高见。胡奋不过是一把刀,握刀的人,藏在洛阳。但既然刀已劈来,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目光如炬:“赫连勃勃骁勇,并州铁骑精锐,不可力敌。然,胡奋大军远来,粮草转运艰难,且并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亦有豪强对其不满。此战,关键在于挫其锐气,断其粮道,持久困之!”
他随即下达军令:
1. 坚壁清野:边境各城镇,立即将百姓、粮草撤入坚城或山寨,实行焦土政策,让敌军无从补给。
2. 诱敌深入:派小股部队诈败,将赫连勃勃的先锋引入预设的断魂谷险地。
3. 设伏打援:木根率射声营及大量强弩手,于断魂谷两侧设伏;老灰头率锐士营精锐,截断敌军退路;猴子率骑兵游击,袭扰其粮道。
4. 政治分化:韩迁立即暗中联络并州境内与胡奋不睦的势力,许以重利,策反、拖延,甚至在其后方制造麻烦。
“此战,我要的不是全歼,而是要打断胡奋的脊梁,让他知道,这北疆,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地方!更要让洛阳看看,我这‘燕国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军令如山,整个燕国公府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北疆的天空,战云再次密布。陈烬与北方强藩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即将拉开序幕。而这场战争的胜负,将直接决定“燕国公”这块金字招牌,是屹立不倒,还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