渑池大捷的余波尚未平息,燕国公陈烬已开始紧锣密鼓地布局下一步。对他而言,胜利不是终点,而是新一轮征伐的起点。他的目光,已越过黄河,投向了烟雨朦胧的江南。
**归命侯府邸(实为软禁司马保的宅院)内,司马保面如死灰,对着铜镜中那个鬓角斑白、神色颓唐的自己,怔怔出神。昨日他还是雄踞关中的,今日却成了洛阳城中一个仰人鼻息的归命侯。府外甲士林立,名为护卫,实为看守。他知道,自己此生已无望再踏出洛阳一步。陈烬不杀他,并非仁慈,而是要用他这块,来安抚关中旧部,彰显。一种比死亡更难受的屈辱和绝望,啃噬着他的心。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即将西行赴任的郭诵。燕国公府正殿,陈烬亲自为郭诵饯行。
弘农坚守,渑池建功,郭卿劳苦功高。陈烬举杯,言辞恳切,关中乃形胜之地,更是西陲屏障,交予卿手,我方能安心南下。此去,当以安抚为主,剿抚并用。关中豪强,愿归附者,许以官职田宅;冥顽不灵者,雷霆扫灭,不必姑息。所需钱粮兵甲,皆由朝廷(指洛阳)支应。
郭诵一身崭新官袍,神色肃然,躬身道:国公厚恩,诵万死难报!必当竭尽全力,经营关中,为公安定西陲,以为后援!他深知此任艰巨,关中历经战乱,豪强林立,羌胡杂处,更有司马保旧部心怀叵测。但这也是莫大的机遇,若能稳定关中,他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此外,陈烬压低了声音,留心凉州张轨动向,此人坐拥河西,兵精粮足,态度暧昧。可遣使通好,示之以威,诱之以利,务必使其在我南征期间,保持中立。
下官明白!郭诵心领神会。
送走郭诵,陈烬立刻召集军机会议,核心议题只有一个:南征王敦。
国公,老灰头声若洪钟,指着巨大的舆图,据探报,周抚闻听渑池败讯,已收缩兵力,退守宛城,深沟高垒,摆出坚守态势。王敦亦从江东增兵两万,由大将邓岳率领,驰援周抚。看来,是想凭借坚城和水师优势,与我军在宛城一线决战。
决战?陈烬冷笑一声,王敦打得好算盘。想依托长江天堑和水师之利,消耗我军锐气,待我师老兵疲,再伺机反扑。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手指划过宛城,继续南下,点在长江重镇夏口(今武汉)和江陵:我军优势在于步骑野战,攻坚、水战非我所长。与其顿兵坚城之下,不如避实击虚!
众将精神一振,凝神细听。
此次南征,兵分三路!陈烬斩钉截铁,
东路由苟曦统领,步骑两万,出鲁阳,佯攻宛城,牵制周抚、邓岳主力。
西路由猴子统领,精骑一万,并熟悉山地作战的跳荡营,西出武关,沿汉水南下,做出奔袭江陵的姿态,迫使王敦分兵防守。
我自领中军主力,会同老灰头所部,共计四万精锐,隐蔽集结于叶县一带,待两路大军吸引敌军注意力后,出其不意,强渡汉水,直插空虚的江夏郡,威胁王敦的根本重地——夏口!**
这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妙棋!避开了敌军重兵布防的宛城正面,利用机动性,直插敌军软肋。一旦拿下夏口,就等于在长江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江东门户洞开!
国公妙算!众将纷纷赞叹,但也有人面露忧色。木根谨慎道:国公,此计虽妙,然孤军深入,补给线漫长,若迁延日久,恐有风险。且我军水师薄弱,即便拿下夏口,如何应对王敦的江东水师?
问得好!陈烬赞许地点头,所以,此战关键在于快!雷霆一击,打乱王敦部署。至于水师……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已命人暗中在汝南、弋阳等地招募熟谙水性的士卒,打造蒙冲斗舰。同时,正在全力策反王敦水师中的荆襄旧部。只要陆上取得大胜,何愁水师不来归附?
战略已定,整个战争机器全力开动。粮草辎重从各地仓库源源不断运往前线,新募的士卒加紧操练,工坊日夜不停地打造军械,尤其是为强渡汉水准备的舟筏和浮桥材料。
然而,就在南征筹备如火如荼之际,一个来自北方的隐秘消息,如同冰水般泼来。
安插在柔然内部的细作冒死传回密报: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在得知陈烬主力南下的消息后,已秘密派遣其弟郁久闾 吴提,集结五万铁骑,陈兵阴山以北,似有趁虚南下,劫掠并、幽之意!
斛律……吴提……陈烬看着密报,眼神冰冷。北方的狼,终究是养不熟的。他们畏惧自己的兵锋,一直按兵不动,如今见自己倾力南向,便觉得机会来了。
国公,是否暂缓南征?先北后南?韩迁忧心忡忡。若柔然大军真的南下,北疆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陈烬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南征之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柔然人贪婪畏强,若我此时示弱,他们必会得寸进尺。唯有以雷霆之势南向,尽快击溃王敦,方能震慑北虏!
他随即做出调整:传令并州刺史(已归附的原并州将领),幽州刺史刘琨(虽结盟,但需防范),严密监视柔然动向,凭险固守,不得浪战。将缴获自司马保的部分旗帜、衣甲,送至边境,广布疑兵,虚张声势,拖延柔然人南下的决心。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陈烬必须在柔然人大举南下之前,解决或者重创王敦,然后才能回师北顾。
永安二年春,燕国公陈烬留韩迁辅佐世子(虚设,实为镇守洛阳),以奉天讨逆,清剿国贼之名,誓师南征。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数万大军如同滚滚洪流,开出洛阳,奔赴南方战场。
南北对峙的最终决战,就此拉开序幕。而北方的阴云,也为这场大战增添了几分不确定的凶险。陈烬这一次,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南线的速战速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