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山惨败,损兵折将,邓岳率残部退守襄阳,紧闭四门,凭坚城固守。城内存粮充足,守军虽士气受挫,但仍有万余可战之兵,加之襄阳城高池深,素有“铁打的襄阳”之称,绝非旦夕可下。
燕军大营,旌旗招展。陈烬并未因野战获胜而急于攻城,他深知,强攻此等坚城,必付出惨重代价。他采纳韩迁等人建议,采取 “长围久困,辅以攻心” 之策。
围城伊始,燕军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深挖壕沟,广立木栅,筑起高达数丈的土山、望楼,将襄阳围得水泄不通。 同时,调集大量弓弩手,日夜轮番向城头抛射箭矢、火箭,并不时派小队佯攻,疲扰守军,使其不得安宁。
攻心为上,陈烬使出了更厉害的手段。 他下令将俘虏的荆州军士卒,经过甄别教化后,分批释放回城,并让其带去书信、口信,宣扬燕军“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政策,承诺凡弃暗投明者,不仅免死,还可按功行赏。又命人将大量写有招降内容的箭书射入城中,动摇军心。
更致命的一击,来自城内。在“鹰眼”的暗中策反下,襄阳城内部分对邓岳严苛统治或对王敦不满的士族、胥吏甚至中下层军官,开始暗中与燕军联络,提供城防情报,甚至密谋作为内应。
围城月余,襄阳城内境况日趋恶化。箭矢消耗巨大,补充困难;虽有存粮,但蔬菜、盐巴等物资本就紧缺,加之燕军细作故意散播“城中井水已被投毒”的谣言(实则只是抛入死畜制造恐慌),导致人心惶惶,军纪开始涣散。邓岳虽每日巡城,弹压甚严,甚至斩杀了数名欲献门投降的军士,但已难挽颓势。
这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正是突袭的绝佳时机。
子时三刻,襄阳城西门(临洄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早已潜伏在城外的燕军死士,在城内内应的接应下,蜂拥而入!与此同时,其他三门鼓声大作,杀声震天,燕军发起猛烈佯攻,吸引守军注意力。
“不好!西门有变!”邓岳从睡梦中惊醒,披甲持刀,率亲兵赶往西门。只见城门洞开,燕军如潮水般涌入,与守军展开激烈巷战。
“顶住!把他们赶出去!”邓岳目眦欲裂,亲自挥刀冲杀。然而,军心已散,大势已去。越来越多的燕军涌入城中,四处放火,守军各自为战,溃不成军。
混乱中,邓岳被数名燕军悍卒围住,虽奋力格杀数人,终因力竭,被一杆长矛刺中大腿,倒地被擒。
天明时分,雨歇风住。襄阳城头,“燕”字大旗取代了“王”字旌旗,迎风飘扬。负隅顽抗的守军被肃清,这座雄踞汉水之畔的荆州重镇,终于落入陈烬手中。
燕国公行辕设于原荆州刺史府。陈烬端坐堂上,文武分立。伤痕累累、五花大绑的邓岳被押解上来。
“败军之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邓岳昂首不跪,虽败,犹有气节。
陈烬凝视他片刻,缓缓道:“邓将军用兵严谨,忠勇可嘉,惜乎明珠暗投。王敦挟制幼主,把持朝纲,狼子野心,天下共知。将军何必为其殉葬?”
邓岳闭目不答。
陈烬也不勉强,下令:“将邓将军带下去,好生医治,不得怠慢。”他敬重邓岳的才能和气节,有意招降。
随后,陈烬连下数道命令,迅速稳定襄阳局势:
1. 严肃军纪:明令全军,严禁掳掠,严禁骚扰百姓,违令者立斩!并斩首了数名趁乱抢劫的兵痞,悬首示众,迅速安定了民心。
2. 安抚士民:出榜安民,宣布减免襄阳及周边郡县一年赋税,招抚流亡,开仓放粮,赈济贫苦。
3. 收编降军:愿归附者,打散编入各营,待遇等同;愿归乡者,发放路费。对邓岳旧部,量才录用。
4. 重用降臣:对主动归顺且有才干的荆州旧吏,如原荆州治中潘滔等人,皆予留任,甚至擢升,以示信任,迅速接管地方行政。
5. 厚葬阵亡:无论是燕军还是荆州军阵亡将士,皆予以收殓安葬,并抚恤其家,彰显仁德。
这一系列举措,极大地缓解了占领区的抵抗情绪,荆州士民见燕军军纪严明,待民宽厚,对比王敦统治时期的横征暴敛,人心渐附。
数日后,邓岳在医官精心治疗和陈烬数次亲自探视劝慰下,感其诚意,又见陈烬确有人君之度,终于长叹一声,表示愿降。陈烬大喜,当即拜邓岳为镇南将军,参赞军机。邓岳的归降,对稳定荆州局势、招揽王敦旧部产生了极大的积极作用。
拿下襄阳,降服邓岳,意味着陈烬不仅获得了荆州这块富庶的战略要地,更获得了一支熟悉江南地理、水战经验丰富的军队和将领,为他下一步顺流东下,直捣建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然而,就在陈烬踌躇满志,准备一鼓作气,兵发江东之际,一匹来自北方的快马,带来了一个令他心头一沉的消息:
“报——!国公爷,北方急报!柔然郁久闾吴提,闻我主力南征,果然率五万铁骑南下,突破长城,已劫掠代郡、上谷,兵锋直指幽州蓟城!幽州刺史刘琨告急!”
北方的狼,终于还是趁虚而入了!
陈烬握着军报,目光投向北方,眉头紧锁。南征事业正值关键时刻,但北疆腹地亦不容有失。是继续东进,一举平定江东?还是回师北上,先解幽州之围?
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了这位新晋的荆州之主面前。天下的棋局,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