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规整的光影，却驱不散省委组织部部长办公室里的凝重气息。肖劲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目光锐利地盯着桌上的两份文件 —— 一份是省政府常务会刚通过的《京吕一体化》方案，另一份是吕州市委上报的《关于拟任命程度同志为吕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的请示》。
文件上的字迹仿佛带着刺，让这位沙瑞金特意从中央调来的 “铁腕部长” 脸色愈发阴沉。他太清楚祁同伟的算盘了：用 “京吕一体化” 的经济纽带捆绑核心版图，再把程度这样的亲信安插进关键岗位，一步步构筑独立王国，把沙瑞金彻底架空。
“这是要搞独立王国啊。” 肖劲松把香烟重重按在烟灰缸里，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坐在对面的副部长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部长，程度的任命程序上是合规的。吕州市委正式推荐，我们组织部也按规定进行了考察，谈话对象都反馈良好，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
“程序合规，不代表政治合格。” 肖劲松猛地站起身，走到靠墙的档案柜前，手指在一排排文件柜上划过，最终停在一个标着 “中央文件” 的格子里，抽出一份盖着红色印章的绝密文件。
文件标题赫然是《关于加强公安队伍建设，实行异地交流任职的若干规定》。肖劲松将文件拍在办公桌上，纸张发出沉闷的声响：“祁同伟想搞‘京吕一体化’，想把他的马仔安插到关键位置，那我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寒光，语气斩钉截铁：“通知下去，立刻启动全省公安系统处级以上干部的‘大轮岗’，重点覆盖京州、吕州两市！所有在本地任职满五年的处级干部，全部纳入交流范围，一个都不能漏！”
“部长，这……” 副部长吓了一跳，“祁同伟可是兼任省公安厅长，这么大的动作，不经过他同意，恐怕会引发矛盾啊。”
“我是组织部长，管的就是干部的帽子！” 肖劲松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落实中央关于干部交流的明确精神，是合规合法的组织程序！他祁同伟再大，大得过中央规定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仅要轮岗，还要同步启动‘凡提必核’。对所有拟提拔的干部，尤其是京州、吕州两地涉及‘一体化’项目的，全部进行个人有关事项报告的重点核查，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我就不信，程度那个屁股不仅是脏的，还能经得起深查？他在山水集团、芯谷项目里的那些猫腻，我不信查不出来！”
这是一招精准狠辣的杀招。用 “条条”（公安系统垂直管理规则、干部交流政策）的刚性要求，去打破 “块块”（祁同伟通过京吕一体化构建的地方势力堡垒）的割据，直接刨向祁同伟的根基 —— 那些他安插多年、赖以掌控局面的亲信干部。
三天后，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祁同伟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那份省委组织部刚下发的《关于全省公安机关领导干部交流任职的通知》，脸色第一次变得极其难看。以往的从容自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遏制的暴怒与慌乱。
这份名单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他在京州、吕州公安系统安插多年的亲信一网打尽：京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是他当年一手提拔的老部下，被调去了偏远的林城，负责看守国有林场；吕州市公安局局长，是他最信任的嫡系，被平调到岩台市，分管户籍管理这种无关紧要的工作；还有五个在两地公安系统手握实权的处长，要么被调往经济薄弱的地市，要么被安排到非领导职务上，彻底脱离了核心权力圈。
而最让他震怒的是，程度的任命被组织部正式下文 “暂缓任用”，理由是 “接到群众实名举报，涉及经济问题，需进一步核查”。
“混蛋！简直是混蛋！” 祁同伟狠狠地把文件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办公桌的侧面，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肖劲松，你这是在刨我的根！”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来自体制内部的、无法抗拒的压力。他可以用资本手段搞定李达康，可以用利益捆绑拉拢商界，可以凭借汉大帮的势力和沙瑞金博弈，但面对组织部这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面对 “干部管理规定”“中央政策精神” 这种冷冰冰的规则，他那些江湖手段、权力算计，突然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程度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慌乱：“祁省长，怎么办？组织部已经派人来谈话了，逼着我交代在山水集团任职期间的经济问题，还问我和高小琴的关系……”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一旦他慌了，下面的人就彻底散了。
“别慌。”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狠厉，“只要我还坐在副省长的位置上，只要汉大帮还在，天就塌不下来。”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眉头紧锁。肖劲松的这一招，确实打在了他的七寸上，但他祁同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肖劲松想玩规则？好，那我就陪他玩玩。” 祁同伟转过身，眼神变得像饿狼一样凶狠，“他能查我的人，我就不能查他的人吗？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省监察委员会留置支队的负责人：“喂，是我。给我查一个人，肖劲松的侄女肖曼，在省电视台当主持人的那个。我就不信，他肖劲松是圣人，身边的人都能干净！重点查她名下的房产、存款，还有有没有利用肖劲松的关系承揽广告业务、收取好处费！一有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祁同伟的脸色依旧阴沉。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彻底升级了 —— 从台面上的政策博弈、人事争夺，变成了台面下的 “互挖祖坟”，你死我活，没有任何退路。
与此同时，省委书记办公室里，沙瑞金正坐在沙发上，听着白秘书关于组织部与省公安厅冲突的详细汇报，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打起来了。好，很好。” 沙瑞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肖劲松是把尖刀，祁同伟是头猛虎，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等他们都耗尽了力气，就是我收拾残局、真正掌控汉东的时候。”
白秘书点点头，轻声问道：“沙书记，要不要我们从中调和一下？万一闹得太大，影响了全省的稳定……”
“不用。” 沙瑞金摆了摆手，眼神锐利，“汉东的沉疴旧疾，不经过一场彻底的清洗，是治不好的。祁同伟的势力太大，肖劲松的手段太刚，他们的碰撞，正好能把藏在水下的污垢都翻出来。到时候，我们再出手，既能清除腐败，又能巩固权威，一举两得。”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汉东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而这场席卷全省的权力风暴，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