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我已决然没入黑暗。只留下身后庙宇内,皇太后那充满震惊与忧虑的凝视,和那句回荡在空气中的姓名。
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不仅要救皇太后,更要为自己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若天可怜见,或许真能求来那道赐婚的旨意,彻底斩断与萧景琰的前世孽缘。
我也知道,这一去或许凶多吉少。但若能护她周全,便是偿还了前世恩情,也为自己争得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望了一眼供台下那双盈满担忧的凤眸,随即转身决然冲出破庙破败的大门。
在这里!有个小娘子往那边跑了!
我故意放重脚步,拨动树枝发出声响,将追兵尽数引离山神庙的方向。冰冷的夜风刮过耳畔,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双腿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看到周遭惊飞的四散鸟群,等等——轻功!我猛地想起自己并非完全手无缚鸡之力。上一世在冷宫中,为了冲出宫门杀柳如兰,我也曾不顾一切地运转内力。那段记忆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
体内那点微薄的内力开始疯狂运转,我试着提气纵身,施展出粗浅轻功,身形竟真的在林木间飘忽起来。还好,还好还能飞起来。我在心中暗暗庆幸,同时敏锐地察觉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虽紧,却并非真正的高手。这给了我一丝喘息之机。
分头包抄!别让她溜了!匪徒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逃亡途中,不时有女子的惨叫声从林间各处传来,每一声都让我心头一紧。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声音背后的惨状——若是落入这群匪徒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不消片刻,我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早知今夜要如此亡命奔逃,晚膳时真该多吃些东西才是。此刻腹中空空,四肢发软,连提气运起那点粗浅的轻功都觉后继无力,脚步越来越沉。
冰冷的夜风刮过耳畔,每一次提气都让丹田传来针刺般的痛楚。我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在黑暗的山林中奔逃,强迫自己忽略四肢传来的酸软无力。
枯枝不断抽打在我的脸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疼,但我顾不上了。这一刻,我的头脑异常清醒——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老天既然让我重活一世,那位大师还说我日后有大造化,可没说过我会早死的!
追!臭丫头跑的还挺快!
身后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隐隐照亮我前方的路径。我猛地折向右方,求生的本能让我将轻功催到极致。
裙裾被荆棘撕扯,发髻早已散乱,但我不能停。“沈微年加油!你不能停!”每一个腾挪都经过精确计算,既要拉开距离,又要确保他们不会放弃追捕返回山神庙。,
就在我拨开眼前最后一道枝桠的瞬间,脚步猛地刹住,石子簌簌落下,惊起我一身冷汗——好险
只见前方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夜风从崖底呼啸着卷上来,带着死亡的寒意。
竟是悬崖!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哈哈!看你还往哪跑!七八个举着火把的匪徒狞笑着围了上来,彻底堵死了所有退路。
其中一个身形笨重的匪徒因追得太急,一时刹不住脚步,竟直直冲向了崖边。
救——他的惊呼戛然而止,整个人像块石头般坠入了深渊。良久,下方好似传来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其余匪徒见状,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发出鄙夷的嗤笑。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刀疤脸匪徒啐了一口,目光重新锁定在我身上,淫邪地打量着我:跑啊?怎么不跑了?你这小娘子倒是机灵,知道往这儿跑。看这般姿色,定是哪家权贵的千金。
恐惧如冰冷的蛇缠绕上我的心脏,但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各位好汉,我强压下急促的呼吸,声音尽量平稳,你们若是求财,我身上这些首饰尽可拿去,只求饶我一命。
说着,我迅速拔下头上最值钱的赤金点翠簪子,又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用力掷了过去:这些足够你们逍遥数月。若是伤了我,将军府必不会善罢甘休。
匪首接过首饰掂了掂,随手揣进怀里,眼神却更加露骨:原来是将军府的千金啊!怪不得这般能跑!不过这点东西可不够买命,兄弟们今日既要财,也要人!他一步步逼近,乖乖的跟爷回去,若是听话,或可饶你不死。
看着那令人作呕的嘴脸越来越近,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这里是后山,白日里登顶时,嫡姐曾指着下方说过:年年你看,山下那条玉带河,听说是从栖霞山深处流出来的,绕着山脚而过。”
倘若落在这群匪徒手里,清白堪忧,性命也定然不保,甚至可能成为他们要挟沈府的人质,但若跳下去......或许…
我悄悄向后挪了半步,脚跟已然悬空,碎石滚落,久久听不到回响。这悬崖虽深,但既然山下有河,就有一线生机。
大师那句珍重此生在耳边回响。
此生,谢长卿...想到他,我的心猛地一痛。那一世,我们终究错过了。这一世,难道又要辜负他了吗?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回去见他。
既然老天让我重活一世,既然大师说我有大造化,那这悬崖未必就是绝路!
赌一把!就赌我沈微年命不该绝,赌这条河能接住我,赌这一世的命运不该终结于此!
想让我束手就擒?做梦去吧!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匪徒,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在那双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跃——
拦住她!匪徒的惊呼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下坠的瞬间,我仿佛又看见了谢长卿那双含笑的眼眸。对不起呀,这一世,或许又不能嫁给你了...
希望这一跃,不是终结。
而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