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带着焦灼的呼喊,是嫡姐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个沉稳而带着探寻的男声响起,语气同样急切: “长卿?你是否在此?”
谢长卿闻声,眼眸骤然一亮,如同映入了星子:“是大哥!”他立即起身欲迎,却因动作太急牵动了背上伤口,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迅速强自压下。
几乎是同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如一阵疾风般率先冲了进来。嫡姐此刻却发髻松散,几缕青丝垂落颊边,精心绣制的裙裾上沾满了泥点与草屑。
她一眼看见我,眼圈瞬间红了,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双臂紧紧环住我,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后怕:“你这个傻丫头!昨夜……昨夜有人亲眼见你从那么高的崖上跳下去,你知不知道,姐姐的心都快跟着你跳出去了!”
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将我稍稍推离,双手颤抖着从我凌乱的发髻抚摸到手臂,又仔细查看我全身,确认我真的完好无损后,那股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又气又急,眼泪滚落下来,握拳在我肩上极轻地捶了一下,更像是无力的依托:“你怎么敢……怎么敢从那么高的地方……你若是有个好歹……”
跟在嫡姐身后缓步走入的,是一位身着墨色劲装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如松,眉眼轮廓与谢长卿有七分相似,却更显沉稳冷峻,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这便是谢家长子,谢长渊了。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洞内迅速掠过,在触及安静卧着的白狼时,眼神骤然锐利,闪过一丝惊异,但旋即恢复成深潭般的平静,仿佛方才的波动只是错觉。
“大哥?”谢长卿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怎会在此?原以为你要再过几日才能抵达……”
谢长渊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扬,目光在弟弟略显狼狈却精神尚可的身上细细扫过,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哦?是谁在给父亲的信里写得那般十万火急,说什么‘儿遇一生所爱,此心已定,非卿不娶。见信后速归,迟则生变’?父亲那急切模样…为兄还以为京城出了什么塌天的事,固日夜兼程赶来。”
这番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让谢长卿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连脖颈和耳根都未能幸免,他下意识别开脸,不敢与兄长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平日里清朗的声音此刻低若蚊蚋,带着明显的窘迫:“大哥……你……你怎么当面就说这个……”
谢长渊见状,眼底那抹笑意终于漾开些许,却也不再深究,转而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缓和下来,带着适当的礼节:“想必这位,便是舍弟信中提及的沈家二表妹了。”
我连忙敛衽行礼,只觉得脸颊也微微发烫,原来他写给家人的信,竟是这般……直白而热烈。
谢长渊的目光重新回到弟弟身上,落在他那包扎着的手臂处,语气恢复了沉稳:“伤得可重?”
“皮肉伤而已,不得事。”谢长卿答得简洁,试图掩饰方才的尴尬。
这时,嫡姐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洞内深处安静卧着的白狼,以及它身边虚弱的母狼和两只小崽,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侧身将我更严密地挡在身后,声音带着惊疑:“狼?!这里怎么会有……”
我连忙轻轻握住嫡姐紧绷的手臂,温声解释:“姐姐莫怕,是它们救了我。
谢长卿顺势将昨夜惊心动魄的经历,从我跳崖到他与白狼的“不打不相识”,简要地向二人说明。
当听到我为何从悬崖跃下时,嫡姐紧紧攥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入我的皮肉。
谢长渊始终安静聆听,面色沉静如水,只是目光不时若有所思地扫过白狼,又落回我身上,带着几分审度与了然。
“各处尚有其他人在搜寻。”待谢长卿说完,谢长渊才沉声开口,“既然人已找到,需即刻通知他们,以免徒劳奔波,再生枝节。”他言简意赅,转身走出洞口,对着外面打了个简洁的手势,立时有隐在暗处的侍卫领命,无声无息地离去。
我望着白狼一家,心头涌上难以抑制的不舍与忧思。这个曾让我恐惧的洞穴,一夜之间,已承载了生死相依的厚重记忆。
白狼身上与谢长卿搏斗留下的伤口仍在微微渗血,母狼疲惫虚弱地趴伏着,两只小狼崽无知无觉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取暖。若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去而复返,或者再有其他猛兽闯入……
临走时,我轻轻拉了拉谢长卿的衣袖,将他带到一旁,低语中满是担忧:“表哥,我实在放心不下它们。白狼伤重,母狼虚弱,狼崽幼小,若是……”
谢长卿垂眸看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温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略带狡黠的笑意。他忽然像变戏法般,从自己宽大的袖袍之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两只毛茸茸、睡得正酣的小狼崽:“你看,这是什么?”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团熟悉的、在我怀中依偎了一夜的温暖小生命,此刻正毫无防备地在他掌心酣睡。
“你、你什么时候……”我话未说完,便见嫡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待看清他手中之物,顿时花容失色,指着谢长卿,声音都变了调:“谢长卿!你、你偷人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