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榜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江城一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而浪花也随之卷走了几人。
……
高二年级总榜
第一名:凤筱(语:148,数:150,英:150,理综:300,总分:748)
第一名:林月语(语:150,数:150,英:148,理综:300,总分:748)
第三名:卿九渊(语:145,数:149,英:147,理综:298,总分:739)
第四名:清晏(语:149,数:146,英:146,理综:297,总分:738)
第五名:齐麟(语:142,数:148,英:145,理综:295,总分:730)
……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大的哗然!
“并列第一?!凤筱?!那个染白发红眼睛、昨天还差点拆了教室的转校生?!”
“林学委居然和她并列?!”
“等等!后面那几个名字……卿九渊?墨徵?齐麟?这都谁啊?哪个班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清晏……弦歌……刻炎……云仙衡……颜如玉?这都什么名字?听着就不像正常人!”
“前十名里除了林月语,全是新来的?!还都这么高?!作弊了吧?!绝对是作弊了!”
这份榜单,诡异得令人窒息。
凤筱,那个染着白发、赤瞳慑人、转学第一天就差点拆了教室门、手缠绷带依旧考出逆天分数的“问题转校生”!
林月语,那个清冷孤高、常年稳居年级前三的学委!
两人竟然并列第一!748分!几乎逼近满分!这分数本身已是神话!
更离谱的是她身后那群同样转学而来、奇装异服、气质迥异得不像学生、名字都透着古意的“新同学”,竟然全部挤进了年级前十!分数高得离谱!
质疑声、惊叹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如同沸腾的开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校园。教导处王主任的脸黑得像锅底,捏着成绩单的手直哆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钉在凤筱和那群“怪物”身上。然而,所有试卷经过数轮复核,答题步骤清晰严谨——除了凤筱数学卷上那道强行“易知”的证明和语文卷上力透纸背的“血冷了”,逻辑无懈可击,分数无可争议。
这匪夷所思的成绩,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狠狠抽在“校园规则”的脸上,也抽在无数凡庸学子的认知上。
……
放学铃声响起,喧嚣的人群如同退潮般涌向校门。林月语抱着厚厚的书本,独自走在通往校图书馆的林荫小道上。夕阳的金辉穿过枝叶,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748分的并列第一,并未给她带来丝毫喜悦。那张成绩单上“凤筱”的名字,还有昨天走廊上那只被自己踩在脚下、染血的、冰冷的手,如同两块沉重的寒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一种莫名的、混杂着恐慌、愧疚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洞穿般的寒意,紧紧攫住了她。
“林月语。”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自身后响起。
林月语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股冰冷、孤绝、仿佛能将灵魂冻结的气息,她此生难忘。
凤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挺直而单薄的身影,宽大的蓝白校服依旧掩不住那份格格不入的凌厉。右手依旧缠着厚厚的、洁白的绷带,安静地垂在身侧。赤色的瞳孔在暮色中如同沉寂的火焰,静静地看着她。
“有事?”林月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迫自己转过身,目光却不敢与那双赤瞳对视,只落在那圈刺眼的白色绷带上。
凤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向前一步,那只完好的左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冷酷的力道,精准地扣住了林月语纤细的手腕!
冰凉!如同寒铁!
林月语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挣脱,却发现那看似随意的一扣,力量大得惊人!如同被冰冷的铁钳锁住!
“跟我来。”凤筱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她拉着林月语,没有走向校门,也没有走向图书馆,而是径直走向教学楼后方那栋废弃的、通往天台的旧实验楼。
“你……你要干什么?!”林月语的声音带着惊恐。手腕被攥得生疼,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至四肢百骸。凤筱身上散发的那种冰冷、死寂、仿佛酝酿着风暴的气息,让她想起了昨天走廊上那毁灭性的煞气!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
凤筱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和惊恐,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拉着林月语,穿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楼道,推开那扇锈迹斑斑、吱呀作响的铁门,踏上了空旷而荒凉的天台。
……
天台上,视野骤然开阔。暮色四合,天际燃烧着大片大片橘红与深紫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瑰丽而壮烈。强劲的晚风毫无遮拦地呼啸而过,吹乱了林月语的长发,也吹得凤筱宽大的校服猎猎作响。废弃的水塔、锈蚀的管道、散落的碎石……构成一幅荒凉而孤寂的背景。
凤筱终于松开了手。她走到天台边缘,背对着林月语,望着远处被暮色笼罩的城市轮廓。残阳如血,将她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
“林月语。”她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传入林月语耳中。
林月语揉着被攥得发红的手腕,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背影,心脏狂跳:“你到底想干什么?”
凤筱缓缓转过身。赤色的瞳孔在暮色中亮得惊人,如同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血色残阳。
“你……”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最终,她看着林月语那双写满惊惧、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你还想见白芷吗?”
如同惊雷在林月语脑中炸开!
——白芷!
这个名字!这个被她刻意遗忘、刻意尘封、如同禁忌般藏在心底最深处角落的名字!此刻被这个红瞳白发的“怪物”,用如此平静、如此残酷的方式,在天台的暮色中,赤裸裸地撕开!
“你……你说什么?!”林月语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带着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塔壁上!白芷……那个安静、苍白、总是用卑微而固执的眼神追随着她的身影、替她做尽一切麻烦事、最后在病床上咳着血、眼睛还固执地望着她照片方向的女孩……死了!早就死了!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谁?!
“想,还是不想?”凤筱向前一步,逼近林月语。赤瞳如同深渊,倒映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我……”林月语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想?她怎么会不想?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深埋心底的愧疚、午夜梦回时的茫然、看到相似侧脸时的刺痛……不想?她凭什么不想?那个傻女孩,把她看得比命还重啊……复杂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最终,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想!我想!可是她……她已经……”
“闭上眼。”凤筱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哭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月语下意识地、如同被催眠般,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凤筱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滑落的泪水,赤瞳深处,那片死寂的冰原之下,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悲悯的微光一闪而逝。她缓缓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指尖在暮色中,轻轻点在林月语的眉心。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温柔。
……
“语儿。”
两个字,如同惊蛰的春雷,又似穿越时空的叹息,轻轻地、带着一丝奇异的、林月语无比熟悉的温软腔调,在暮色笼罩的天台上响起。
林月语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这个称呼……这个语调……
她难以置信地、带着巨大的恐慌和一丝渺茫到近乎绝望的希冀,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
站在她面前的,依旧是凤筱的身体。
但那头醒目的白发消失了,变回了柔软顺滑的鸦青色短发。那双冰冷慑人的赤瞳,此刻却变成了一双清澈、干净、如同小鹿般带着怯懦和浓浓眷恋的……黑色眼眸!
是白芷的眼睛!
是那个她无比熟悉、却又刻意遗忘的眼神!
“凤筱”的脸上,属于凤筱的凌厉轮廓和冰冷气息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白芷的、带着病弱苍白的清秀和怯生生的温柔。嘴角微微弯起一个熟悉的、带着卑微讨好的弧度。
“阿……阿芷……?!”林月语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极致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她猛地捂住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是她!真的是她!那个眼神!那个笑容!那个只属于白芷的、带着卑微爱意的呼唤!
“是我。”占据着凤筱躯壳的白芷轻轻开口,声音依旧是凤筱的声线,却带着白芷特有的温软和怯懦。
“月语……不,语儿。好久……不见。”她微微歪着头,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久别重逢的、纯粹得令人心碎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你……你怎么会……”林月语泣不成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这如同幻梦般的身影,却又害怕一碰就碎。
“记得那场比赛吗?”白芷轻声问,目光温柔地落在林月语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市里的数学竞赛决赛。你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早饭都没吃。”
林月语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参加那么重要的比赛,紧张得几乎要晕倒。是白芷……
“我偷偷在你的笔袋里,塞了巧克力和薄荷糖。”白芷的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还有……那本日记。封面……我写了好久……写了好多不敢对你说的话……藏在你的书包最里层。”
林月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日记!那本她后来翻到、却因为嫌烦和莫名的羞恼而从未打开、最终被她丢进储物箱最深处的粉色日记本!
“里面……有两个书签。”白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一个是你喜欢的银杏叶形状,夹在扉页。另一个……是枫叶形状的,夹在……夹在我写你名字最多的那一页……”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如同当年那个偷偷暗恋的少女。
林月语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她记得那两个书签!她甚至觉得那枫叶书签有点土气……
“还有……”白芷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她缓缓抬起那只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那只曾被林月语狠狠踩在脚下的手。绷带之下,她艰难地、颤抖着,用拇指和食指,极其小心地从校服口袋里,捏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戒指。
“还有……”白芷虚幻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微弱、却纯粹干净的笑容。她缓缓抬起右手。星光流转,一枚极其朴素、甚至有些磨损的银色指环,在她虚幻的指尖凝聚成形。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只在内部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LYY(林月语)。
“那个……没来得及……送出的……戒指……”
林月语再也无法抑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冲破喉咙!她如同疯了一般扑向那星辉中的虚影!
“阿芷——!”
这一次,她的指尖没有穿过虚无。
……
白芷虚幻的身影,在星辉的支撑下,变得凝实了些许。她看着扑到近前的林月语,看着那张被泪水彻底模糊的脸,看着那眼中翻涌的、迟来的、巨大的痛苦和悔恨。
白芷轻轻地、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和诀别的悲怆。她虚幻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
她抬起手,将那枚由星光凝聚的、刻着“LYY”的银色指环,轻轻地、极其郑重地,套在了林月语颤抖的无名指上。冰冷的、虚幻的触感,却如同烙印般灼烫!
……
“记得……我记得!”林月语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决堤!她记得!她全都记得!只是她当时……只是她当时觉得那戒指太便宜,配不上她……只是她当时正被柳桐拉着讨论新买的项链……她甚至没注意到白芷那几天啃馒头时苍白的脸色!
巨大的愧疚、悔恨、迟来的心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看着眼前这个用着别人身体、却有着白芷灵魂和眼神的“人”,看着那枚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光的、廉价的月光石戒指,看着那只缠着绷带、曾经被她无情践踏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阿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眼瞎!是我混蛋!!”她哭喊着,语无伦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扑上去抱住眼前的人,却又怕弄疼她手上的伤。
白芷看着她崩溃痛哭的样子,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切的悲伤,随即又被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所取代。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语儿……最后一面了,请珍惜。”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单膝点地,跪在了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暮风吹拂着她鸦青色的短发,拂过她苍白清秀的脸颊。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卑微与庄重。
她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坚定。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枚小小的戒指,朝着林月语微微颤抖的、伸出的左手无名指,缓缓套去。
冰凉的银圈触碰到温热的指尖。
……
“以前的我,确实不懂。”白芷低着头,专注地为她戴着戒指,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林月语的哭泣,“不懂爱不是摇尾乞怜,不是自我感动,更不是……用卑微换来的施舍。”戒指缓缓滑过指节,最终停留在根部。那颗小小的淡蓝色月光石,在暮色中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但现在……”她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如同被泪水洗净的夜空,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性的通透与释然。“我明白了。”
林月语怔怔地看着手上那枚冰凉而廉价的戒指,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躯壳上、那双无比熟悉、此刻却闪烁着让她心碎光芒的眼睛。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攫住了她!
“不……阿芷!不要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她猛地扑上前,想要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白芷没有躲闪,任由林月语带着泪水和悔恨的拥抱将自己紧紧箍住。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林月语的脸颊紧贴着她的颈窝,泪水滚烫,浸湿了衣领。
白芷轻轻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如同羽毛般,极其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林月语颤抖的脊背。动作生涩,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傻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般的宠溺,如同当年无数次包容林月语的任性,“哭什么……脏了的东西,就别再捡了。”
林月语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这句话狠狠刺穿!
——下一秒!
她怀中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阿芷——!”林月语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双臂更加用力地收紧,却只抱住了一片正在消散的、带着微凉体温的虚影!
点点星光,如同被晚风吹散的萤火,从“凤筱”的身体里飘逸而出。先是发梢,然后是衣角,接着是手臂、身体……每一寸化作星光的部位,都带着白芷最后温暖而眷恋的气息。
“再见了,我的爱人……”
白芷最后的声音,如同叹息,如同祝福,又如同解脱,在暮色笼罩的天台上,随着晚风轻轻飘散。
那枚刚刚戴在林月语无名指上的月光石戒指,随着怀抱的落空,“叮”的一声,掉落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寂寥的回响。
林月语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双臂僵硬地环抱着空气。怀中,空空如也。只有晚风穿过臂弯,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茫然,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灵魂。
她跪着为你戴上戒指,站起来时已碎成星河——你连跪着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
天台上,暮色如血。
唯有那枚遗落在地的、小小的月光石戒指,在残阳的余晖中,折射出一点微弱而执拗的蓝光。
凤筱的身体依旧站在原地,只是那头鸦青色的幻象短发消失了,变回了刺目的雪白。那双温柔如水的黑色眼眸也消失了,变回了沉寂如深渊的赤瞳。属于白芷的所有气息、所有温度、所有眷恋,都随着那点点星光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缓缓弯下腰,用那只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庄重,捡起了地上那枚小小的戒指。
冰冷的银圈,带着林月语指尖残留的温度。
凤筱摊开掌心,赤瞳静静地凝视着这枚承载了白芷卑微一生、最后执念的证物。夕阳的余晖落在戒指上,也落在她苍白而冰冷的脸上。
——暮色是她未穿上的嫁衣,晚风是唱不尽的挽歌。
“勿忘我?”她低声念出戒指内侧可能存在的刻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讽刺的弧度,如同在嘲笑这世间最无用的承诺。
戒指套上的不是承诺,是枷锁。戴在你手上,锁的是她轮回的路。她以星光为刃,剖开你迟到的真心——里面除了腐烂的愧疚,空无一物。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暮色,落在那个如同石化般、灵魂出窍的林月语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字一句地刻入对方死寂的灵魂:
“以后,也还请唤我为……”
她微微顿了顿,赤瞳深处掠过一丝属于许三白的、刺客般的冷冽与决绝。
“陈。”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林月语一眼。
“别哭脏了她的轮回路。”
你弄丢了一个用命爱你的人,却只换来一枚硌疼指根的廉价石头。
……
“迟来的深情……”凤筱的声音极轻,被风吹散,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比草还贱。”
她不再看身后那蜷缩在冰冷地面上、哭得肝肠寸断的身影,转身,迈步。蓝白校服的衣摆划过冰冷的栏杆,留下孤绝的背影。
鞋子踩过冰冷的水泥地面,发出清脆而冷漠的声响。一枚小小的、冰冷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物件,从她垂落的左手袖口中悄然滑落,“叮”地一声轻响,滚落在林月语蜷缩的脚边。
那是一枚极其普通的、磨损的银色指环。指环内侧,两个小小的字母在惨淡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泽:
bZ(白芷)。
天台的寒风,卷起尘埃,呜咽着,如同送葬的挽歌。
……
而那个转身,雪白的发丝在暮风中扬起一道孤绝的弧线。挺直的背影踏过满地的荒凉,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消失在天台昏暗的入口处。
只留下林月语一人,如同被遗弃在时间尽头的雕像。
暮色将她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手指上,徒留一圈冰冷的戒痕。
耳边,是晚风呜咽的挽歌,和那句如同诅咒般萦绕不散的——
“唤我为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