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见贾琏没提要带东西,连忙凑上前讨好:“叔叔有什么想要的物件,我到了姑苏顺便给您置办了孝敬您。”
贾琏被逗笑,点着他的额头说:“刚学着办事就学会这套了?别瞎起劲,真缺什么我自然会写信告诉你。”
说罢便打发贾蓉、贾蔷二人走了。
紧接着,又有三四拨人来回话,贾琏实在累得够呛,干脆吩咐二门的小厮,不管什么事都别再通报,全留到明天再处理。
另一边,凤姐忙到三更天多才歇下,这一夜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
第二天一早,贾琏起身见过贾赦、贾政,就直奔宁国府。
和府里的老管事、几位世交清客一起,实地勘察两府的地形,绘制省亲别院的图纸,同时盘算着人手调配。
从这以后,各路工匠陆续到齐,金银铜锡、土木砖瓦这些建材,源源不断地往府里运,搬卸声、吆喝声就没停过。
为了扩建,先让人拆了宁府会芳园的墙和楼阁,直接和荣府东大院连在一起,荣府东边下人的一排住房也全拆了。虽说宁荣两府中间隔了条小巷,但那本就是自家的地,不是官道,打通了也合规矩。
会芳园本来就从北墙角引了股活水,这下也省得再另外引水了。
园子里的山石树木不够用,好在贾赦住的是荣府旧园,里面的竹树、山石、亭台楼阁这些,都能拆了挪过来用。
两处离得近,这么一拼凑,省了不少银子,仔细算下来,额外添的开销有限。
多亏了一位姓胡的老工匠,号叫山子野,经验丰富,把建造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贾政本就不擅长管这些俗务,索性全交给贾赦、贾珍、贾琏,还有赖大、赖升、林之孝、吴新登这些管家,再加上詹光、程日兴几位清客打理。堆山挖池、盖楼建阁、种竹栽花,所有景观设计都由山子野定方案。
贾政只有下朝后有空了,才去工地上转几圈,碰到关键问题再和贾赦他们商量几句。
贾赦更省心,天天在家躺着歇着,府里有小事,贾珍他们要么自己处理了,要么写个简要说明给他,真有要事就叫贾琏、赖大过来听他吩咐。
贾蓉专门负责打造金银器皿,贾蔷也早就动身去姑苏了。
贾珍、赖大等人忙着清点人手、造册登记、监督工期,各种杂事多如牛毛,一时间宁荣两府热闹得翻了天,这里就不细说了。
宝玉最近倒是松快,家里忙着建省亲别院,贾政压根没工夫管他的功课,本应该高兴才对。
可秦钟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宝玉心里悬着块大石头,怎么也乐不起来。这天一早,宝玉刚梳洗完毕,正打算去回禀贾母,然后去探望秦钟,就见茗烟在二门的影壁墙后探头探脑。
宝玉赶紧走过去问:“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茗烟脸色发白,压低声音说:“宝二爷,不好了,秦大爷他……他快不行了!”
宝玉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追问:“我昨天去看他还好好的,能说能笑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茗烟道:“我也不清楚,是秦家的老仆人特意跑来告诉我的。”
宝玉也顾不上多想,转身就往贾母院里跑,把情况一说,贾母吩咐道:“派几个妥当的人跟着你去,尽尽同窗的情分就赶紧回来,别在那儿耽搁太久。”
宝玉连忙回房换了衣服,出来就催着备车,车还没备好,他急得在大厅里转圈。
好不容易车来了,宝玉一头钻进去,李贵、茗烟等人赶紧跟上。到了秦家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一行人赶紧拥着宝玉进了内室。
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娘、嫂子和几个姐妹,见宝玉带着一群人进来,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此时的秦钟已经昏过去两三次了,早就从炕上挪到了铺着褥子的地上......说是怕炕太硬,躺着不舒服,地上能松快些。
宝玉一看见秦钟的样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李贵连忙拉住他:“宝二爷可别哭!秦哥儿得的是弱症,经不起折腾,您这一哭,反倒会加重他的病。”
宝玉强忍着眼泪,慢慢走到秦钟身边,只见他脸色惨白如蜡,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躺在枕上一动不动。
宝玉哽咽着叫道:“鲸哥!我是宝玉,我来看你了!”
连叫了两三声,秦钟一点反应都没有。
宝玉又凑得更近,大声喊:“宝玉来了!鲸哥,我来了!”
其实秦钟的魂魄早就离体了,只剩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吊着。
他的魂魄正被一群鬼判拿着牌票、锁链围着,要抓他去阴间。
秦钟哪肯就这么走?
一边惦记着家里没人打理事务,一边还牵挂着智能儿不知去向,哭着求鬼判网开一面。
可这些鬼判根本不买账,呵斥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没听过‘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阴间办事铁面无私,可不像阳间那样讲情面、有顾忌!”
正拉扯间,秦钟的魂魄突然听见“宝玉来了”四个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又求:“各位神差行行好,让我回去跟我好朋友说句话,马上就回来!”
众鬼判不耐烦地问:“又是哪个好朋友?”
秦钟急忙说:“不瞒各位,是荣国公的孙子,小名叫宝玉的那位!”
领头的判官一听“宝玉”两个字,吓得一哆嗦,赶紧回头骂那些小鬼:“我早说让你们放他回去走走,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把这么个运势正旺的贵人给惊动了,看你们怎么收场!”
众鬼判见判官这副模样,也慌了手脚,一边忙活一边抱怨:“您刚才还对我们雷霆大怒,原来只是怕得罪‘宝玉’啊!我们寻思着,他在阳间,咱们在阴间,就算是贵人也管不到这儿来吧?”
判官被说得更急了,对着众鬼判厉声吆喝起来,一时间阴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