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何家小院比平日多了几分闲适。何承平和何启平一大早就兴冲冲地准备好钓竿和铁桶,与隔壁王奶奶的孙子王新汇合,三个半大少年说说笑笑地往郊外小河的方向去了。
“注意安全,别往水深的地方去!”李秀兰站在院门口叮嘱道。
“知道啦!”何启平回头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何虹平站在母亲身边,仰头问:“妈,我们今天去供销社吗?”
李秀兰低头看着小女儿期待的眼神,笑着摸摸她的头:“去,妈带你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这是何虹平第一次正式参观这个年代的供销社。前世在影视作品中见过不少类似的场景,但亲身经历还是让她充满好奇。
通县供销社位于县城中心,是一栋灰砖砌成的二层小楼,门楣上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红色标语。还没进门,何虹平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糖果、布料和烟草的特殊气味。
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的景象让她眼前一亮。
供销社内部很宽敞,被一条走道分成左右两部分。左边是日用百货区,整齐地陈列着搪瓷盆、暖水瓶、肥皂、火柴等日常生活用品。右边则是相对稀罕的物品区,分为糖果、茶叶、烟酒、布料等多个柜台。
虽是周末,但顾客并不多。这个年代物资紧缺,大多数商品都需要票证才能购买,普通人家只有在逢年过节或有特殊需要时才会来供销社采购。
“秀兰来啦?这就是你家小闺女?”一个四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的大姨笑着迎上来。
李秀兰点点头,对何虹平介绍:“这是你于翠大姨,在烟酒柜台工作。”
“于大姨好。”何虹平乖巧地问好。
于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哟,真懂事!等着,大姨给你拿块糖吃。”说着转身从柜台里摸出一小块冰糖,塞到何虹平手里。
何虹平看向母亲,见李秀兰点头,才接过糖块:“谢谢于大姨。”
“不客气,以后常跟你妈来玩啊!”于翠爽朗地笑着。
李秀兰牵着何虹平往里面走,来到糖果柜台。这是她的工作岗位,玻璃柜台里整齐陈列着几种糖果:最常见的水果硬糖、用简陋糖纸包着的奶糖,以及散装的冰糖。种类不多,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都是稀罕物。
“秀兰姐,这就是你常说的虹平吧?”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从后面仓库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箱新到的糖果。
“是啊。”李秀兰接过箱子,对何虹平说,“这是林溪姐姐,跟妈一个柜台的。”
林溪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虹平长得真可爱,眼睛像你,秀兰姐。”
何虹平甜甜地叫了声“林溪姐姐”,林溪高兴地从柜台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来,姐姐请你吃糖。”
何虹平注意到,母亲和林溪给糖时都很自然,但都会确保周围没有其他顾客看见。这是供销社员工心照不宣的小小福利——在允许的范围内,偶尔给熟人的孩子一块糖,但绝不会滥用职权。
“平时我们这个柜台不太忙。”李秀兰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对何虹平解释,“糖票稀罕,大家舍不得随便用。等到秋收后和过年那几天,才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呢。”
何虹平点点头。她记得原主的记忆中,每到年关,母亲总是早出晚归,柜台前排起长队,每个人都想用积攒了一年的糖票买点糖果,让年过得甜一些。
“秀兰,这是你家闺女?”隔壁茶叶柜台的曹小娟探过头来。她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和善。
“是啊,曹姨,这是我女儿虹平。”
何虹平乖巧地问好,曹小娟连连称赞:“真有礼貌!比我家那个皮小子强多了。”
正说着,布料柜台那边的齐彩霞也走了过来:“哟,今天带闺女来玩啊?”
齐彩霞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是她的侄女安卉,在布料柜台帮忙。安卉看起来身体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很温柔。
“齐姨好,安卉姐姐好。”何虹平主动打招呼。
安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好啊,虹平。”
李秀兰有些惊讶:“平儿,你怎么知道安卉姐姐的?”
何虹平眨眨眼:“我听二哥说过,供销社有个特别好看的安卉姐姐。”
其实这是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的,何启平班上有个同学是安卉的邻居,经常在班里夸安卉长得好看。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安卉的脸微微泛红,更添了几分娇美。
烟酒柜台的孙云也凑过来逗何虹平说话。孙云比林溪大几岁,已经结婚,性格很是爽利。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何虹平感受到了这个工作集体的温暖。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加纯粹和亲密。
“都在这里聊什么呢?”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大家立刻收敛了笑容,恭敬地转身:“郝科长。”
来人是供销社的科长郝旺,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严肃,但眼神中透着宽和。
“科长,这是我女儿虹平,今天带她来看看。”李秀兰连忙解释。
郝旺推了推眼镜,看向何虹平,语气和缓了许多:“哦,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儿啊。”
何虹平大方地问好:“郝科长好。”
郝旺点点头,对李秀兰说:“孩子懂事。你们继续工作吧,我就是来看看今天的到货情况。”
郝科长离开后,大家才松了口气。林溪小声对何虹平说:“郝科长人很好,就是工作要求严格。”
何虹平理解地点点头。在这个计划经济年代,供销社是物资分配的重要环节,作为领导,郝科长的责任重大。
接下来的时间,何虹安静地坐在柜台后的凳子上,看母亲和林溪工作。偶尔有顾客来买糖,她们都会耐心地询问需要什么,仔细清点糖票,然后小心翼翼地称重、包装。
何虹平注意到,即使是买最少分量的糖,顾客们也都会仔细挑选,那种珍而重之的态度,是后世物质丰富年代的人们难以理解的。
中午,李秀兰带着何虹平在供销社后面的小食堂吃饭。饭菜简单,但分量足,何虹平吃得很香。
“妈,你喜欢这里的工作吗?”何虹平突然问。
李秀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喜欢啊。虽然工资不高,但能帮大家买到需要的东西,妈觉得很充实。”
她摸了摸何虹平的头:“而且这里离家近,能照顾你们兄妹三个。等你爸不出车的时候,咱们一家人还能一起吃晚饭。”
何虹平看着母亲满足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前世的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未体会过这种平淡却真实的幸福。
下午,何承平和何启平钓鱼归来,收获颇丰——小铁桶里有五六条巴掌大的鲫鱼。
“妈,妹妹,看我们钓的鱼!”何启平兴奋地展示着他们的战利品。
何承平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们在河边摘的野莓,给妹妹吃。”
何虹平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纸包,里面是几颗红艳艳的野莓。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绽放。
“好吃吗?”何承平期待地问。
何虹平用力点头:“特别好吃!”
李秀兰看着三个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接过装鱼的铁桶:“今晚妈给你们做鱼汤。”
夕阳西下,何家小院飘出鱼汤的香气。何天能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分享着这一天的见闻。
何虹平喝着鲜美的鱼汤,听着哥哥们讲述钓鱼的趣事,想起白天在供销社的所见所闻,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这一世,没有金手指,没有惊天动地的冒险,只有平凡温馨的日常。但对她来说,这就是最珍贵的幸福。
夜幕降临,何虹平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供销社里那些亲切的面孔,哥哥们带回的野莓,母亲满足的笑容,父亲欣慰的目光...
这一切,都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守护这个家的决心。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地照进房间。何虹平闭上眼睛,带着对明天的期待,进入了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