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到了冬月底,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呵出的气瞬间变成一团白雾。何家小院的水缸结了一层薄冰,每天早晨都得用石头敲开才能取水。李秀兰早早给孩子们换上了新絮的棉袄,厚实暖和,让巷子里其他孩子羡慕不已。
这天傍晚,何天能回家时眉头微锁,吃饭时也没什么话。李秀兰看出丈夫有心事,等孩子们都睡下后,才轻声问道:“他爸,是不是队里有什么事?”
何天能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上头派了任务下来。我和队长李大顺、副队长马彪,还有队里开车时间最长的米旺,四个人分成两组,要去广省拉海货。”
“广省?”李秀兰吃了一惊,“那么远?要去多久?”
“估摸着得二十多天,差不多一个月。”何天能计算着路程,“我们尽量赶在小年前回来,不能耽误家里过年。”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李秀兰心里涌起万般不舍和担忧,这么远的路,又是寒冬腊月,路上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但她知道这是丈夫的工作,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声说:“那得赶紧准备行李,广省那边暖和,但一路往北走会越来越冷,衣服得带齐全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秀兰忙里忙外地为何天能准备行装。她把新絮的棉袄拆开,在夹层里又多加了半斤棉花;翻出厚实的棉裤和棉鞋;还特意烙了许多干饼,又炒了一罐咸菜,让丈夫路上吃。
何天能出发的前一晚,把三个孩子叫到跟前。何承平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何启平和何虹平也懂事地站在哥哥身边。
“爸要出趟远门,年前回来。”何天能摸摸每个孩子的头,“承平,你是大哥,爸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妹妹。”
何承平郑重地点头:“爸,你放心。”
“启平,平儿,”何天能又看向另外两个孩子,“在家要听妈妈和哥哥的话,不能调皮捣蛋,好好学习。”
“知道了,爸。”何启平和何虹平齐声应道。
何虹平看着父亲疲惫的面容,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深夜,等全家人都睡熟后,她悄悄起床,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那个小木盒。自从天道收回灵泉后,她只在木盒角落里存了最后一点灵泉水,用一个小瓷瓶装着,一直舍不得用。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堂屋,找到父亲明天要带走的军用水壶,轻轻拧开壶盖,将那点珍贵的灵泉水全都倒了进去。清澈的泉水落入壶中,几乎听不见声响。
“保佑爸爸一路平安。”她对着水壶小声念叨,这才安心地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运输队的卡车就停在巷口。何天能背起行囊,李秀兰红着眼眶替他整理衣领。
“别担心,”何天能安慰妻子,“这段时间是供销社最忙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过个年。”
李秀兰点点头,强忍着没有落泪。
何家三兄妹站在门口,看着父亲坐上卡车的副驾驶座,向着他们挥了挥手。卡车发动,喷出一团白汽,缓缓驶出巷子,消失在晨雾中。
何承平搂住母亲的肩膀:“妈,外面冷,咱们进屋吧。”
何天能走后的第三天,学校开始了期末考试。或许是因为父亲不在家,三个孩子都格外用功。考试结束后,何承平不负众望,在初二年级名列前茅;何启平继续保持双百分的好成绩;何虹平也考了班级第三名。
拿到成绩单的那天,李秀兰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都是好孩子,等爸爸回来,让他好好奖励你们。”
寒假如期而至。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屋檐下挂着一排排冰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玩也没什么意思,孩子们大多窝在家里。
何承平作为大哥,开始为弟弟妹妹的假期生活做打算。这天吃过早饭,他对何启平和何虹平说:“整天在家闲着也不是事,我打算去废品站淘点旧报纸和废纸回来,咱们可以练字。”
“废品站?”何启平眼睛一亮,“我也要去!”
何虹平也连连点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孩子们很少有专门的练习本,用废报纸的空白处练字是常见的事。
李秀兰从屋里拿出两毛钱递给何承平:“去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顺便看看有没有旧书,便宜的可以买两本回来给你们看。”
三兄妹穿戴整齐,冒着严寒向城西的废品站走去。废品站里堆满了各种废旧物品,散发着特有的气味。何承平仔细地在一堆旧报纸中翻找着,专挑空白处多的。
何启平则对一堆破铜烂铁产生了兴趣,拿起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何虹平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被角落里一堆旧书吸引。
“大哥,你看!”她突然小声叫道,从书堆里抽出一本破旧的《植物图鉴》。
何承平接过书翻了翻,虽然书页发黄,有些地方还有虫蛀的痕迹,但里面的插图依然清晰。他知道妹妹一直对植物感兴趣,便问道:“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废品站老板瞥了一眼:“一毛钱。”
何承平爽快地付了钱,又把挑好的一沓旧报纸捆起来,总共花了不到两毛钱。
回家的路上,何虹平紧紧抱着那本《植物图鉴》,如获至宝。何启平则对大哥允诺给他找的机械类旧书念念不忘。
“等下次有钱了,再给你找。”何承平承诺道。
这个寒冷的寒假,因为有了这些旧报纸和旧书,变得充实起来。何承平带着弟弟妹妹每天练字、看书,偶尔还会就书中的内容进行讨论。李秀兰下班回家,看到孩子们专心学习的模样,心中倍感欣慰。
窗外北风呼啸,何家小屋里却暖意融融。孩子们期待着父亲早日归来,也在这个冬天里悄然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