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盛庭的阴谋
安全屋零号的指挥中心笼罩在一片低压的嗡鸣声中。唯一的杂音，来自房间中央那座透明的医疗隔离舱——林墨躺在其中，身上连着多条管线，生命体征监测屏上闪烁的数据，揭示着他体内对抗“普罗米修斯之种”的无声战争。
这压抑的宁静，被骤然响起的、尖锐到刺耳的通用警报悍然撕裂。
主屏幕与所有分屏上的数据和图表瞬间消失，被强制切换至同一个信号源——全球新闻网（GNN）的紧急播报，猩红的“突发新闻”字样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插播紧急新闻。”主播的面容是精心修饰过的凝重，声音透过扬声器，冰冷地灌入死寂的空间，“据悉，约三十六小时前，位于我市的盛庭国际前沿生物科研中心，遭到一伙高度武装的恐怖分子暴力袭击。”
屏幕开始播放“内部监控录像”。画面异常清晰稳定——正是林墨小队利用定向爆破打开实验室气密门的瞬间。镜头刁钻，刻意捕捉了阿哲专注安装爆破装置和刀疤脸用铁棍撬开变形门框时，脸上那道狰狞伤疤在火光下的反光。
“这个机位……”阿哲的拳头砸在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是预设好的！”
画面切换至实验室内。一个经过慢放、重复渲染的镜头被重点突出：刀疤脸在交火中身体“失去平衡”，手中铁棍“狠狠砸向”一个闪烁着红色警告灯的低温生物样本储存柜。特写镜头里，标有“Level-4 pathogen”的标签清晰可见。柜门被“砸开”，惨白的低温雾气汹涌溢出。
“放屁！”刀疤脸——雷克斯——双目瞬间充血，机械义腿的关节因紧绷而发出摩擦声，“那是流弹碎片！老子是在挡开！”
紧接着，阿哲在闪避中射出的子弹，“恰好”击穿了相邻一个运行中的大型生物反应器管道，深绿近黑的粘稠液体高压喷射。
“生物反应器内培养的，是用于尖端癌症靶向治疗的特异性溶瘤病毒原型株。”一位“盛庭生物安全总监”出现在画面中，表情沉痛，“而遭破坏的四级病原体柜中，保存着用于未来疫苗开发的冠状病毒蝙蝠宿主溯源样本。”他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复杂的数据模型和辐射状扩散图。“两种高活性生物制剂混合泄漏，产生了无法预知的催化效应。部分气溶胶外溢。中心周边五公里已被划为绝对隔离区。我们已接收到多例周边居民急性呼吸道感染报告……”
画面回到主播。她语气沉重：“更令人深感不安的是袭击者的背景。”雷克斯的特写充满屏幕，旁边列出“档案”：【化名：‘疤面’】、【确认关联：前‘掠浪者’海盗团伙核心头目】、【涉嫌罪行：武装劫掠、非法军火转运……】。
最后，是所有成员清晰的通缉令画面，鲜红的“极度危险生物恐怖分子”字样，覆盖了他们的脸庞。
新闻结束，屏幕暗下，留下一片死寂。
“呃啊——！！！”
一声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的吼叫，打破了寂静。雷克斯那条力量惊人的机械义腿，带着压抑的暴怒，狠狠踹向身旁的金属立柱！
“轰！！！”
巨响回荡！合金立柱被踹得向内弯折，撞击点火星四溅！义腿关节处传来刺耳的过载警报。
“雷克斯！”楚锋的低喝声响起。
这个名字，短暂箍住了雷克斯几近崩溃的神经。他动作僵住，胸膛剧烈起伏，双目死死盯着弯曲的金属。
“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他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瞪着楚锋，声音嘶哑破碎，“他们杀了安妮塔！杀了我的小珍珠！现在……现在还要往她们用命换来的我这身骨头渣子上，泼这种脏水！畜生！！！”
他吼叫着，声音从暴怒坍缩成绝望的呜咽，高大的身躯靠着柱子滑坐在地。他用那只完好的大手死死捂住脸，肩膀无法抑制地抖动。
“‘掠浪者’……早他妈散了……”他埋在掌心的声音模糊，“‘赤潮’巴兹尔……‘海巫’……都折在了‘信天翁号’……连‘鸦巢岛’都不放过……连回家等我的安妮塔和小珍珠都……”
夏瑶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她强忍着，走到雷克斯身边，轻轻按住他颤抖的义腿连接部，声音轻却坚定：“雷克斯，看着我。”
雷克斯缓缓地、从掌心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和痛苦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她。
“他们害怕了。”夏瑶直视着他，声音因压抑情绪而微微发颤，“你现在每一滴为安妮塔和小珍珠流的泪，将来都会化成钉死他们的钉子！为了她们，你要站起来，把真相告诉全世界！让她们的名字，以清白和骄傲的方式，被人记住！”
雷克斯怔怔地看着她，又看向医疗舱里的林墨，看向紧握双拳的同伴，最后看向眼神坚定的楚锋。
他眼中的疯狂和绝望，一点点被熬干，淬炼成某种更深沉、更冰冷坚硬的东西。他撑着义腿，嘎吱作响地，站了起来。
“……好。”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沙哑却不再颤抖。
他猛地扯开胸前破损的作战服，露出锁骨下旧伤，又“喀啦”一声，将义腿外侧的护甲粗暴掰开一块，露出内部线束和更内侧一层老旧泛黑的金属基底。在那基底角落，赫然有一个微小的、激光蚀刻的符号——「?S」。
与从林墨颈侧取出注射器尾端，一模一样的符号。
“我这条旧腿，是三年前盛庭‘赔’给我的‘封口费’。”雷克斯声音冰冷，“‘信天翁号’出事前，‘赤潮’巴兹尔在船上，也见过印着这个符号的箱子。”
楚锋眼神锐利：“杰西，夏瑶。”
“明白！”
反击在沉默而高效的愤怒中展开。
杰西十指如飞，将GNN视频与四套单兵记录仪的原始数据进行毫秒级时间轴对齐。很快，对比画面投屏。左边是GNN的“新闻”，右边是解密后的原始记录。
在GNN镜头里，刀疤脸砸柜的瞬间，原始记录显示同一时间他正扑向右侧，铁棍击飞的是天花板震落的碎片，并未接触柜体。音频分析显示，低温柜警报是在至少1.5秒后才响起，与画面动作不同步。
在GNN镜头里阿哲“击穿”反应器的画面，原始记录显示，阿哲开枪前一瞬，画面边缘有另一道来自不同方向的枪口闪光。慢放显示，反应器管道上最初的破损点，与阿哲子弹的理论弹道存在明显偏差。
杰西调出公开软件默认模板，与“专家”背后的数据模型比对。“模型核心参数被刻意修改，扩大了数百倍预估影响范围。所使用的气象数据，也与当日实测记录严重不符。”
夏瑶的解说词冰冷、精准，透过她临时搭建的加密频道流向外界的独立节点：“时间码欺骗。镜头嫁接。数据造假。以及，最关键的问题——”她将画面定格，放大那个出现在雷克斯旧义肢内部和林墨所受注射器上的 「?S」 符号，“这个符号，为何会出现在‘恐怖分子’的装备，以及‘受害者’公司提供给前雇员的义肢上？”
反击视频《伪造的灾难：「?S」符号之谜与被篡改的时间轴》，附详尽技术报告，通过匿名服务器节点，悄然出现在数个独立科学论坛和调查记者网络的深处。
起初是沉默，随后是水军“技术合成”的指控刷屏。但铁一般的时序矛盾和数据矛盾无法被简单驳斥。几位经过认证的领域专家开始谨慎地讨论数据中的异常；一位知名的法证视频分析师转载了时间码比对部分，评论道：“……抛开情绪，单从技术角度看，新闻视频的可靠性存在重大疑问。”
微弱的涟漪开始扩散。有人注意到了那个诡异的 「?S」 符号。在某个小众的军事装备爱好者的加密板块，有人贴出一张年代久远、像素模糊的照片，声称数年前在一次盛庭国际参与的“国际人道主义物流”行动中，见过印有类似标记的密封运输箱被卸下。
舆论的铁幕，被无声地凿开了一道细缝。
就在这场舆论暗战于信息深渊中交锋的同时，陈博士面前的屏幕亮起了新的分析结果。他的脸色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越发苍白。
“楚锋，”他声音沙哑，带着罕见的凝重，“根据对林墨体内提取的病毒残留物，以及我们从盛庭那次栽赃泄漏中偷偷采集到的微量环境样本进行分析……这种被外界称为‘地狱犬’的东西，它不像任何已知的自然病原体。”
他调出一组狂暴增长的模拟曲线和基因序列比对图。
“它更像一把……被设定好的、胡乱切割和拼接基因的‘疯狂剪刀’。感染途径主要是密切接触感染的体液，或摄入了被高浓度病毒污染的水源。气溶胶传播效率相对较低，但已足够可怕。而最致命的一点是，它的变异似乎没有边界，完全随机，就像……”陈博士寻找着形容词，“就像在测试宿主体内所有可能的‘错误打开方式’。”
楚锋沉默地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模拟数据：肢体反曲、行动如鬼魅的“潜行者”；肌肉膨大、皮肤硬化的“暴君”；以及更多完全失去理智、只剩吞噬与破坏本能的形态。
“根据这些特性推演，”陈博士深吸一口气，指向一个基于病毒潜伏期和传播模型计算出的时间轴，“如果……如果有人掌握了它的制备方法，并有计划地将其投放到全球主要城市的水源系统中……那么第一波全球性的大爆发，将会在投放完成后的第七到十天左右，同时在一百个以上的城市点燃。那将不是混乱，而是……文明的系统性瘫痪。”
他关闭了模拟画面，看向隔离舱中与体内异种力量搏斗的林墨，又看向屏幕上那些刚刚开始泛起涟漪的舆论反击。
“盛庭用一次小规模的泄漏来栽赃我们，测试效果。而根据这个病毒的‘设计理念’……”陈博士的声音很低，却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他们真正准备的，恐怕是一场我们无法想象的全球收割。我们撕开舆论口子的行动，很可能……会逼他们提前亮出最终的镰刀。”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屏幕上，代表舆论关注的微小光点正在艰难地闪烁、扩散；而在那屏幕之下，根据冷冰冰的科学模型推演出的、足以吞噬全球的恐怖浪潮，其阴影似乎正随着陈博士的话语，变得更加凝实。
楚锋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刚刚开始的反击涟漪，扫过陈博士凝重的脸，最终定格在医疗舱中林墨艰难起伏的胸膛上。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传遍安全屋每个角落，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保持一级战备。我们的战斗分两条线：第一条，在这里，守住希望，找到对付病毒的钥匙；第二条，在看不见的网络里，握紧我们刚刚磨亮的刀，继续割开他们的伪装。”
暗红灯光下，希望与毁灭的倒计时，仿佛同时在林墨艰难的呼吸声、屏幕上缓慢扩散的真相涟漪、以及科学预言中那逼近的全球阴影里，同步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