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前哨的轮廓在淡紫色的雾气中巍然耸立,如同神话中遗落在海上的巨人国度。近距离观看,更觉其恢弘与压迫。金属平台并非平滑一体,而是由无数错综复杂的几何结构拼接而成,表面流淌着幽微的能量纹路,偶尔有蓝色的电弧在结构缝隙间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低沉嗡鸣。
这里是一片被强行从现实割裂出来的空间,是通往“摇篮”的门户。
然而,陆北辰无暇细看这超乎想象的奇景。沈知意的情况急剧恶化,她蜷缩在座椅上,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微微痉挛,指关节攥得发白。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此刻再次被不受控制的幽蓝光芒充斥,甚至比在新宿时更加炽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灼烧她的灵魂。
“枝枝!”陆北辰半跪在她面前,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试图通过指环的共鸣给予她支撑,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几乎无法穿透她周身那层越来越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幽蓝力场。那力场正与远方平台深处某个源头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与牵引。
“是强制校准!”林月如看着监测仪器上疯狂跳动的数据,脸色也变得凝重,“‘摇篮’感知到了她的兼容性,等不及她主动进入了!它在强行建立深度连接,抽取她的数据和能量模型!”
“有什么办法中断?!”陆北辰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焦急而嘶哑。
海爷操控着“海螺号”如同幽灵般紧贴着平台巨大的阴影低速滑行,寻找着林月如所说的那个隐秘接入点。他头也不回,沙哑道:“难!除非能物理切断她与‘摇篮’核心的共鸣源,或者……她自己在里面扛过去,完成这个见鬼的‘校准’!”
物理切断?共鸣源显然在平台深处,他们现在自身难保!扛过去?看着沈知意痛苦的模样,陆北辰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接入点找到了!”林月如指着一个位于平台底部、被几根粗大冷却管道遮蔽的、极不起眼的维护舱门,“那里直通非核心区,监控相对薄弱!但我们必须快,她引起的能量波动很可能已经触发了内部警报!”
“海螺号”悄无声息地泊靠在舱门旁,磁力吸附装置将其牢牢固定。林月如快速操作,利用那个彩色立方体破解了舱门的简易密码锁。舱门滑开,露出后面幽深、布满各种管线和桥架的通道。
“走!”陆北辰不再犹豫,一把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沈知意横抱起来,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低温与能量波动。他率先冲入通道,林月如紧随其后,海爷则留在船上负责接应和监控外部情况。
通道内部光线昏暗,只有一些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轰鸣,混合着金属和机油的冰冷气味。这里的结构复杂得如同迷宫,若非林月如手中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内部结构图,他们寸步难行。
“左转,避开前面的动态感应区!”林月如低声道,指引着方向。
陆北辰抱着沈知意,脚步迅捷而稳健,但他的心却沉甸甸的。他能感觉到怀中的身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那幽蓝的光芒甚至开始从她的毛孔中隐隐透出,仿佛她整个人都要被这股力量同化、分解。她的意识显然正在与“摇篮”进行着凶险万分的交互,每一次轻微的抽搐,都可能意味着意识层面的又一次冲击。
“坚持住,枝枝,我们快到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见。
突然,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武器系统充能的独特嗡鸣!
“是内部巡逻的‘守夜人’自动防卫单元!”林月如脸色一变,“被发现了!快,右边有个设备间,先进去躲一下!”
三人迅速闪入旁边一个堆满废弃仪器箱的房间。陆北辰将沈知意轻轻放在一个相对柔软的箱子上,自己则守在门边,屏住呼吸,手中的武器已然上膛。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伴随着扫描仪器的红光从门缝中扫过。
“检测到未授权能量特征及生命信号……定位中……”冰冷的电子音在门外响起。
陆北辰和林月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旦被发现,在这狭窄的通道内,他们几乎没有周旋的余地。
就在这时,蜷缩在箱子上的沈知意,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痛哼!她周身的幽蓝力场骤然爆发,如同一个微型的能量风暴,将周围的废弃仪器箱都推开了少许!
这股突如其来的、强烈的能量波动,显然干扰了门外防卫单元的扫描!
“信号受到强烈干扰……重新校准……”电子音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趁此机会,林月如迅速从腰间取出几个纽扣大小的装置,甩手扔向通道另一端。装置落地后发出模拟脚步声和微弱的能量信号,朝着远方跑去。
“检测到移动目标!追击!”门外的防卫单元立刻被引开,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好险!
陆北辰松了口气,立刻回到沈知意身边。刚才那一下能量爆发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此刻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但那股幽蓝光芒依旧稳定地笼罩着她,与“摇篮”的连接并未中断。
“不能再拖了!”林月如看着沈知意的状态,急声道,“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她能专心应对‘校准’,否则不等‘守夜人’找到我们,她可能就先被‘摇篮’同化了!”
她快速查阅结构图,手指点向一个区域:“这里!靠近外层能量缓冲区的废弃监控室,相对偏僻,而且有独立的小型能源,或许能稍微干扰一下‘摇篮’对她的直接抽取!”
没有时间犹豫。陆北辰再次抱起沈知意,在林月如的带领下,朝着那个废弃监控室的方向快速潜行。
一路上,他们又避开了两拨巡逻和数不清的监控探头,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标地点。推开沉重的金属门,里面布满灰尘,各种老式的监控屏幕漆黑一片,只有角落一个还在运转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运行声。
陆北辰将沈知意小心地安置在房间中央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她依旧昏迷,但眉头紧锁,显然意识层面的斗争远未结束。那幽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与脚下这座巨大平台深处传来的嗡鸣隐隐合拍。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林月如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出口,又设置了几道简易的警报装置,“接下来,要靠她自己了。我们得守住这里,在她完成‘校准’或者……失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陆北辰点了点头,默默检查着武器和剩余的装备,眼神坚定如铁。他守在门边,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被幽蓝光芒包裹的身影上。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此刻正在沈知意的意识深处进行。而他所能做的,就是为她守住这方寸之地,抵御所有来自外界的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控室内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嗡嗡声和沈知意偶尔因痛苦发出的细微呻吟。
突然,林月如猛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一角那个本该废弃的通风口,脸色微变:
“不对……有东西……从上面来了!不是‘守夜人’的制式信号……是别的什么……”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通风口的格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推开,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郁深海腥气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从管道中缓缓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