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破碎的管道小屋外,昏暗的光线挣扎着照亮满地狼藉。沈知意单膝跪地,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白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她体表明灭不定。她抬起头,白金色的眸子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深深的警惕,望向那个仅仅一击便碾碎了“学者”与“小丑”投影的不速之客。
暗沉的光晕进一步收敛,露出了来者的真容。
那是一个身形挺拔、穿着某种磨损严重的暗色金属铠甲的男人。铠甲风格古朴而实用,布满了细微的划痕与仿佛能量灼烧留下的印记,诉说着无数次的征战。他面容刚毅,线条冷硬,看起来大约三十余岁,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却沉淀着远超外表的沧桑与疲倦,仿佛已凝视了太久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头黑发随意披散,额前垂落几缕,更添几分落拓不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背负的那柄武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刀剑,而是一柄几乎与他等高的、造型奇异的暗银色巨兵,形状介乎于巨剑与长柄战锤之间,通体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一种沉凝到极致的、仿佛能压垮空间的厚重感。
他站在那里,无需任何动作,一股历经尸山血海的铁血煞气与一种守护某种界限般的、古老的疲惫感,便混合成独特的威压,弥漫开来。
“‘摇篮’通缉……仲裁庭……”沈知意缓缓站直身体,体内“心火”加速流转,修复着伤势,也积蓄着力量。对方一语道破了她的核心秘密,这让她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你是谁?”
男人深灰色的眼眸扫过她,那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她灵魂深处那簇白金色的火焰以及那道无形的仲裁印记。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欢笑假面’的臭味还没散尽,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他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至于我……”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沈知意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甚至是一丝……毫不掩饰的麻烦感。
“你可以叫我‘烬’。”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代号,“一个不想看到这片残渣堆被那些疯子提前搅得天翻地覆的……‘守夜人’。”
守夜人!
沈知意瞳孔微缩。莉亚之前提到过星陨之地的几大势力,“守夜人”正是其中之一,据说是远古“契约”的残余守护者,但他们行事隐秘,极少主动现身。没想到,眼前这个强大得离谱的男人,竟然自称“守夜人”!
“你为何会在这里?”沈知意没有放松戒备,对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实力也太过骇人。
“烬”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追踪一群被‘疯狂低语’污染、试图在边境区域构筑献祭节点的‘假面’杂碎。这里的空间波动异常显眼得像个灯塔,我想不注意都难。”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周围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色痕迹,以及被沈知意力量净化过的区域,灰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倒是你……能以初燃的‘心火’,强行中断这种规模的献祭仪式,还扛住了那两个‘镜像’的联手侵蚀……看来仲裁庭那帮老古董,这次倒是没完全看走眼。”
他的话信息量巨大,既解释了他的来意,也间接承认了他对沈知意情况的了解,甚至对仲裁庭都缺乏敬意。
沈知意心中念头飞转。“守夜人”的态度似乎并非敌意,但绝对也说不上友好,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责任的、不得已的干预。
“你说你不想这里被搅乱,”沈知意试探着问道,“那‘欢笑假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提到的‘主宰’和‘重启乐章’又是什么?”
“烬”闻言,深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凝重,但很快又被惯常的冷漠覆盖。“一群沉溺于远古疯狂、试图用整个世界的秩序作为祭品,去取悦某个不可名状之存在的蠢货罢了。”他的解释言简意赅,却透露出令人心悸的真相,“至于更具体的……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尤其是在你自身难保的情况下。”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沈知意身上:“‘摇篮’的最高净化指令虽然被仲裁庭暂缓,但他们的观测网络从未停止对你的扫描。‘流亡者’中的激进派系对你这种‘不稳定根源’也很感兴趣。现在再加上‘欢笑假面’……你就像一块扔进食人鱼群的鲜肉,吸引着所有潜在的猎食者。”
沈知意沉默。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仲裁庭的裁决给了她时间,却也让她暴露在更复杂的局势中。
“那你呢?”她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上“烬”的目光,“‘守夜人’对我,又是什么态度?”
“烬”与她对视了片刻,那深灰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某种复杂的东西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荒漠。
“守夜人,只负责维系‘界限’,确保某些东西不会过早溢出,导致最终的……断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疲惫,“只要你的‘心火’不失控,不主动破坏现有的脆弱平衡,守夜人便不会是你的敌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近乎冷酷:“当然,也不会是你的盟友。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三个标准纪元,证明你的价值,或者……迎接净化。这就是仲裁庭的游戏规则。”
说完,他似乎不打算再停留,转身欲走。
“等等!”沈知意再次叫住他。她知道从对方这里恐怕得不到更多直接的帮助,但她需要一个方向。“我该如何证明?‘心火’的价值……究竟在哪里体现?”
“烬”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去找到‘星核’的真相。去理解‘契约’为何而缔结,又为何而破碎。”
“你的‘心火’,是钥匙,也是……火种。它能照亮被遗忘的角落,也能……焚尽虚妄的枷锁。”
“至于去哪里找答案……”
他微微侧首,余光瞥了沈知意一眼,下一刻,一道暗沉的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射向沈知意。
沈知意下意识地抬手,那光束并未攻击,而是在她掌心凝聚成一块不规则、触手冰凉的暗色金属片。金属片上,铭刻着些许细微的、仿佛星辰碎片般的奇异光点,构成了一幅残缺不全的星图。
“这是那些‘假面’杂碎身上找到的,指向某个古老的‘观测站’残骸。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信息碎片。”烬的声音随着他身影的逐渐淡化而飘来,“不过,小心点。星陨之地的‘古老’,往往意味着……意想不到的危险。”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彻底融入虚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沈知意,站在原地,手握那块带着冰冷触感和残缺星图的金属片,心潮起伏。
守夜人“烬”……
星核真相……
古老观测站……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手中多了一份可能的地图。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金属片,那些星辰光点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个被遗忘时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