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吞噬了光,吞噬了声,吞噬了所有对“存在”的感知。
沈知意那凝聚了自我“界定”、蕴含着“心火”本源与三块碎片全部力量的火焰莲华,与“归寂圣所”射向“终末归墟”的连接光柱,进行了最本质、最残酷的规则对撞。那不是能量的爆炸,而是两种截然相反宇宙法则的互相否定与覆盖。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尺度。
沈知意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片无始无终、无光无暗的绝对虚无。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碎片,甚至感觉不到“自我”的边界。唯有灵魂深处那一点白金色的火星,依旧在顽强地闪烁,证明着她尚未被彻底湮灭。
她“看”不到,却“理解”到——在那无法形容的对撞核心,她的“心火”正在以自身为燃料,疯狂地“焚烧”着“归寂”的法则。如同微弱的火苗舔舐着万年玄冰,每一瞬都有大量的“心火”之力被消耗、被同化,但那极致的光与热,也确确实实地,在阻止着“桥梁”光柱的进一步凝实,甚至……让其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她成功了!至少,暂时阻止了“桥梁”的彻底完成!
但这成功的代价,是她自身存在的急速消散。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那点白金色的火星也越来越黯淡……
就在她即将彻底融入这片虚无,意识归于永恒的沉寂之时——
一点极其温暖、极其柔和,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初悸动的光芒,如同穿透无尽寒冬的第一缕春风,悄然在她那即将熄灭的意识火星旁亮起。
是“静谧之源”的祝福?不,不止……
那光芒中,她仿佛听到了陆北辰那跨越时空的、嘶哑却坚定的呐喊;看到了“烬”在炮火中屹立不倒的暗沉身影;感受到了艾德里安舰长操控“自由之翼号”决死冲锋的决绝;甚至……隐约捕捉到了远方,那位一直只闻其声、状态堪忧的未知“心火”同类,传来的一丝微弱却带着释然与鼓励的共鸣波动……
还有黑石镇的居民,永黯哨站的守夜人,无数在“摇篮”净化下挣扎求存的渺小生灵……他们的恐惧,他们的希望,他们那微弱的、对“生”的渴望……如同无形的星火,跨越虚空,汇聚而来,投入了她这即将熄灭的余烬之中。
她并非独自在战斗。
她的“心火”,源于此,亦当归于此。
“……定义……万物……非为……主宰……”
“……连接……众生……方是……初心……”
一个明悟,如同种子,在她最后的意识中生根发芽。
她不再试图去“对抗”那庞大的“归寂”法则,也不再仅仅去“界定”自身。她放开了那点残存的、对“自我”的执着,任由其与那汇聚而来的、无数生灵的意念星火融合。
她的意识,化作了一道无形无质、却温暖无比的“连接”与“理解”的桥梁,不再是通往毁灭,而是……沟通着生与死,秩序与混沌,存在与虚无……
在这奇特的“连接”状态下,那原本与她激烈对抗的“归寂”光柱,其内部冰冷的、绝对的秩序结构,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引发连锁反应的……“变数”。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源自宇宙根基的碎裂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如此震耳欲聋!
那庞大的、连接着圣所与归墟的光柱,从内部开始,崩解了!
如同连锁反应,崩解迅速蔓延至整个“归寂圣所”!那庞大的银白色建筑表面,瞬间布满了无数裂痕,能量失控地爆发、殉爆,将其化作了一片在虚空中剧烈燃烧、解体的巨大烟火!
“不——!!!”
“基石”那混合着惊怒、不甘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念咆哮,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在崩解的圣所顶端响起!他周身那古老的意志波动变得极其混乱和不稳定,那由暗红能量构成的虚影在爆炸的火光中剧烈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随之一起消散!
“桥梁”……被摧毁了!
沈知意那已然与无数意念融合、变得无比稀薄的意识,感受到了这最终的胜利。一种平静的释然,取代了所有情绪。
她做到了。
她的使命,似乎……完成了。
那点白金色的火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光芒,缓缓地、彻底地……熄灭了。
……
不知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片漂浮的、尚带着余温的星骸之上,空间微微扭曲,一艘伤痕累累、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星舰——“自由之翼号”,艰难地突破了能量乱流,抵达了这片刚刚经历过终极之战的虚空。
舰桥舷窗前,艾德里安舰长看着眼前那仍在不断爆炸、解体的“归寂圣所”残骸,以及那片似乎比之前“平静”了一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终末归墟”,刚毅的脸上充满了震撼与复杂的情绪。
“我们……来晚了?”他喃喃道。
在他身旁,是依靠着巨兵才能勉强站立的“烬”。他深灰色的眼眸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之前沈知意意识消散的那片区域,那里,只剩下纯粹的虚无,以及一些尚未完全平息的规则涟漪。
“……不……”“烬”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肯定,“她……做到了。”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一架小巧的、来自“放逐者”的救援艇,载着刚刚从“静谧之源”紧急赶来的陆北辰,与“自由之翼号”汇合了。
陆北辰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他强行支撑着,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虚空:“知意呢?!”
艾德里安和“烬”沉默地看着他,那无声的答案,让陆北辰的身体猛地一晃,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巨大的空洞与……一丝不愿相信的执拗。
他推开搀扶他的放逐者战士,踉跄着走到舷窗前,死死地盯着那片虚无,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
“……她不会……”他声音嘶哑,带着颤抖,“……她说……会回来……”
就在这弥漫着悲伤与死寂的时刻——
嗡……
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白金色光点,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毫无征兆地,在那片绝对的虚无中,悄然亮起。
光点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但它确实存在着。
并且,在场所有感知敏锐的人,都能感觉到,那光点之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生命与意识的波动!
是沈知意?!她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在那样的对撞中,她竟然……留下了一点残烬?!
希望,如同狂野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陆北辰死寂的眼眸!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等等!”“烬”猛地伸手拦住了他,深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点微光,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光……感觉不对……”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那点白金色的微光,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缓缓地……朝着远方那片依旧令人心悸的“终末归墟”,漂浮而去。
而在“归墟”那绝对的黑暗边缘,之前因圣所崩解而暂时平静的区域,一丝极其隐晦、与“基石”同源、却更加冰冷、更加……“饥饿”的诡异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然苏醒,锁定了那点漂浮的……蕴含着“心火”本源的微光。
艾德里安舰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不好!是‘根源吞噬’!它被惊动了!它在……吸引那点残光!”
陆北辰的心脏如同被瞬间冻结!
难道沈知意付出了如此代价,最终……还是要落入那终极的“饥饿”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