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湖畔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将漫天飞舞的樱花瓣染成温暖的橘黄色。
朝日奈一家围坐在宽大的野餐垫上,欢声笑语在樱花树下回荡。
绘麻精心准备的饭团早已被一扫而空,祈织亲手制作的樱花和果子更是备受青睐——每个和果子都呈现出完美的五瓣樱花形状,粉白相间的豆沙馅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雪灯捧着绘麻刚倒的热茶,氤氲的热气在他面前袅袅升起。
几片顽皮的樱花瓣粘在他银灰色的长发上,在灯笼的暖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他微微仰头看向夜空,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点点星光,嘴角挂着恬淡的笑意。
“雪灯哥,看这边!”弥举着心爱的单反相机,兴奋地蹦跳着。
为了捕捉最佳角度,少年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湖边。“再往左边 一点,对,就是这样!”他一边指挥着,一边继续后退。
雪灯刚要提醒他小心,就看到弥的脚后跟绊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少年的身体猛地向后倾斜,双臂在空中徒劳地划动。
“小心——!”
雪灯的声音还未落下,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在弥即将落水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
但十几岁少年的体重加上下坠的冲力远超预期,加上湖边常年湿润的苔藓滑不留足,雪灯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自己猛地往前拽去——
“扑通!”冰冷的湖水瞬间吞噬了两人。刺骨的寒意像千万根细针般扎入肌肤,雪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的银发在水中四散开来,如同月光融化在深潭里。怀里的弥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搅起一串串气泡。
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雪灯的鼻腔和耳朵,咸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他勉强睁开眼睛,却被湖水刺得生疼,视线里只有模糊的绿色光影。
身上的和服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像无形的枷锁拖着他不断下沉。耳边只剩下沉闷的水声和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扑通”的落水声如同一记惊雷炸响,岸上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雪灯!弥!”椿的惊呼声瞬间拔高,紫罗兰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几乎是本能地冲向湖边,却被梓一把拽住。
“别冲动!”梓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几分慌乱,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湖面。
要手中的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他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布满阴云:“该死!”
风斗一把扯下碍事的口罩和鸭舌帽,正要纵身跃入水中,却猛地刹住脚步——
两道矫健的身影已经先一步破水而入。枣甩开西装外套的动作快得惊人,昂贵的定制衬衫都来不及解开就一头扎进湖里。
不远处,昴也从另一侧入水,篮球运动员强健的体魄在水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可恶!”椿一拳砸在旁边的樱花树上,震落无数花瓣。他死死盯着湖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光攥紧了和服下摆,精致的妆容被冷汗浸湿:“枣那家伙……动作也太快了……”
琉生跪在湖边,平日缓慢的语调变得急促:“要平安……一定要平安……”
侑介和绘麻抱着一堆毛巾跑回来,少女的眼中噙着泪水:“雪灯哥水性很好的,一定没事……”
祈织站在最前方,优雅的面具早已碎裂,眼中翻腾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湖水中,枣的心跳如擂鼓。他强压下胸腔的灼烧感,在浑浊的水中奋力下潜。
突然,一抹银光闪过——
雪灯正在水中灵活地转身,一手牢牢抓着弥的后领,另一只手划水保持平衡。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然清明。看到枣的身影,他甚至微微点头示意。
枣一把扣住雪灯的腰,触手是紧实的肌肉线条,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雪灯默契地将弥推向赶来的昴,三人配合着向水面游去。
“哗啦——”
四人破水而出的瞬间,岸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枣托着雪灯上岸,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轮廓。
“没事吧?”枣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手掌却稳稳地托着雪灯的后背。
雪灯甩了甩湿漉漉的银发,水珠四溅:“小菜一碟。”虽然声音有些喘,但嘴角已经勾起熟悉的弧度。他转头看向被昴抱上岸的弥:“小鬼,下次拍照注意点。”
弥红着眼睛点头,被雅臣用毯子裹成了粽子。
“你这混蛋!”枣突然一把将雪灯搂进怀里,力道大得惊人,“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雪灯能清晰地感受到枣剧烈的心跳,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背:“这不是没事吗?我水性好着呢。”
其他兄弟们围在一旁,脸上写满复杂的神色。椿懊恼地抓乱了自己的紫发:“可恶,又被抢先了……”
梓推了推歪掉的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中的情绪;风斗一拳砸在树上,指节渗出血丝;要的佛珠散落一地,却无人拾起……
只有右京还保持着冷静,将干毛巾递给两人:“先擦干,别着凉。”但律师先生镜片后的眼睛,同样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湖畔的纸灯笼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摇曳,橘黄色的光晕将众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如同此刻复杂的心绪般变幻不定。
落水事件的惊魂未定让赏樱的兴致早已消散殆尽。雅臣轻叹一声,修长的手指将医药箱的扣子一一扣好。
作为长兄的责任感让他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方才的担忧:“今天就到这里吧。弥受了惊吓,雪灯也泡了冷水,都需要好好休息。”
右京已经利落地跪坐在野餐垫旁,将散落的餐具一一归位。
“昴,把那个保温瓶递给我。”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镜片后的眼睛却不时瞥向浑身湿透的雪灯。
椿蹲在右京身旁帮忙收拾,却明显心不在焉。
紫罗兰色的眼眸频频转向正在拧干长发的雪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雪灯,要不今晚来我们家住吧?”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你衣服都湿透了,回去多不方便...”
“是啊,”梓推了推有些歪斜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笼的光芒,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客房一直准备着,随时可以入住。”向来冷静自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雪灯将湿漉漉的银灰色长发拢到耳后,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暮色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嘴角却挂着温和的浅笑:“不用了,谢谢。”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我回家换洗就好。”
这干脆利落的拒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椿夸张地捂住胸口,紫罗兰色的眼睛瞪得溜圆;梓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连正在收拾餐具的右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枣挑了挑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在他的记忆里,雪灯几乎从不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别人的好意。
这个发现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罕见的明朗笑容。他伸手接过雪灯手中还在滴水的和服外套,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对,反正开车也方便。”
其他兄弟们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纷呈。椿夸张地哀嚎一声,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失落;
梓的镜片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要转动着新换的佛珠,意味深长地笑着摇头;
风斗冷哼一声重新戴上鸭舌帽,却掩饰不住紧握的拳头;祈织安静地站在一旁,只有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雪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轻叹。既然选择了与枣在一起,就不该再给其他人无谓的希望。
他利落地系好枣递来的干外套,主动牵起对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明他的立场。
回程的路上,枣难得地话多起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没想到你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雪灯望着车窗外流动的灯火,霓虹的光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认真:“很奇怪吗?”
“不,”枣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狭小的车厢内格外清晰,“我很高兴。”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暖风系统运作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
雪灯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枣的指节修长有力,掌心温暖干燥,与自己的手完美契合。他知道,今晚之后,有些事情将会永远改变。
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默契。
后视镜里,朝日奈家的车队远远跟在后面,车灯在夜色中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如同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但前方的道路已经清晰明了,雪灯握紧了枣的手,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