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杀人啦！”
前一刻还算安静的鬼市，乍然像油锅里溅了滴水，人群沸腾起来，夹杂着路人的咒骂。
周围全是乱糟糟的人声、脚步声。
林乔后腰被猛地一撞，险些顺着坡道扑下去，手腕力道收紧，她被半揽半抱着躲到一个勉强算宽敞的地方。
“鬼市杀人啦！”
这人扯着嗓子喊，声音离林乔越来越近，她探出脑袋想再确认那声音时，两道臃肿的模糊身影就从她眼前窜过。
“段行舟？”
段行舟脚步一滞，他回头在一群黑斗篷人群中搜寻，最后精准锁定。
那身量准是他家小姐没错了。
他又伸长脖子喊了一声“杀人啦”，大跨几步凑到林乔身前低声道：“小姐！我们被发现了。”
方才他俩带着孩子刚下船，就与完事的鸳鸯打了个照面，那男子恍惚一瞬，转眼掏出骨哨吹响。
他们抱着孩子不方便，只能一个劲往前跑，边跑边喊借以混淆视听，才将追来的白袍人甩在身后。
霍乘风跑出一截后突然发现身旁的段行舟消失不见，心下一惊，连忙将左右各抱着的小孩放下来：“你们顺着这个坡跑到尽头，先找个地方躲着，若哥哥没回来，待听到鸡叫就跟着这些黑斗篷一起出去知道吗？”
通向鬼市的暗道分叉口太多，即使有引魂灯，他也不敢保证这俩能走得出去。
有个小孩约七八岁年纪，闻言懂事点点头，牵着旁边还在嘬手指的小孩儿快速钻入混乱的人群中。
霍乘风心里暗骂一句，反手从背后抽出双刀，脚在青石板上猛地一蹬，借着那股劲纵身跃起，正落在街边摊贩的竹棚顶上。
他站的高，恰好对上不远处石壁旁两人惊诧的目光。
段行舟左右手各抱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也不妨碍他气得跳脚：“这傻子在干嘛！这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林乔只能看见个模糊身影，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沈昭轻咳两声：“咱们先出去。”
没等林乔反应，手臂直接箍着她后腰腾空而起，力道极稳，沈昭身如轻燕，带着人眨眼便消失在段行舟眼前。
这哪儿来的贼子！
段行舟收紧胳膊，紧随其后，顺便跃至霍乘风身旁，踹了他一脚：“还不快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林乔吃了一嘴头发，她呸呸两声：“你不是之前还病得半死不活？吃什么药好的这么快。”
沈昭低头时，能瞥见她藏在兜帽下的脸：“我行伍出身，伤自然好得快些。”
林乔可不信这套说辞，身体再好也不至于几日功夫就生龙活虎，不过她也无意刨根问底。
他带着林乔跃至街道上方石壁阴影处，避开下面搜查的白袍人。
“你们招惹了浮生阁？”
“浮生阁？”
底下的人在林乔眼里成为模糊的一团，她眉心轻蹙：“鬼市可能有人做采生折割的勾当。”
依依知道的不多，她说她每回被带着去鬼窟见朋友时都蒙着双眼，但走得多了，即使不用眼睛她也识得路。
她从未见过她的朋友们，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新朋友，不知不觉她好像认识了很多人，却从不知道他们的样貌名姓。直到这次被抓，她才真正见到她那些朋友。
沈昭曾听营中人谈起过，有人将拐卖、绑架来的小孩儿用暴力手段致残，强迫其乞讨行骗以获取利益。军营中不乏被流放的恶徒，但谈及此事时皆嗤之以鼻。
没想到盛京郊外，天子脚下就有人敢这么做，看这阵仗怕是与浮生阁脱不了干系。
林乔拍了拍他肩头：“你将我放至出口便离开吧。”
沈昭没说话，足尖往石壁轻轻一点，身形便如纸鸢般掠起，带不起半点声响。
不过几息，二人便落于暗道口。
小满缩在角落露出两只眼睛四处乱瞟，见到林乔顿时迎了上去：“小姐！”
段行舟二人紧随其后，贴着石壁阴影一跃而下，他放下怀里的孩子：“小姐，还有好些人没救出来，接下来怎么办？”
“你和小满先带着这些孩子出去，剩下的交给我和霍乘风。”
小满突然开口：“小姐，我一个人带着这些孩子走吧，跟着这些蓝色的火，我找得到路的。”
她什么都不会，还不如直接出去搬救兵，留在这儿也是添乱。
林乔偏了偏头，都穿着黑斗篷她一时没分清，霍乘风将那俩躲着的孩子找出来时恰好瞥见这一幕。
“不行，你一个人护不住这么多孩子。”
“你二人带着他们出去后，一进城就哭着去京兆府，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见到陆府尹就说鬼市疑似有屯兵。”
于明买完消息紧赶慢赶追上后，听见这句话差点没崴脚。
这姑娘也忒大胆了，屯兵这种事能瞎说？
段行舟不太懂，但他一向听话：“那要是他们不信怎么办。”
“陆府尹昨日在相府见过你们，即使他不记得也可以提醒他，这样就算他不信也会走一趟，这种事容不得万一。”
那陆巽一看就是谨慎惯了的人，不来一趟他今晚怕是都睡不着觉。
“他们在这儿！”
大人穿着黑斗篷混在人群中不扎眼，但几个小孩儿待在一起一眼便能见着。
前方忽然飘出数道白影，像凭空从石缝里渗出来，他们的脸隐在兜帽阴影里，没有丝毫活气，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林乔笑了笑：“况且我又没说假话，这群白袍人一个顶十个，怎么不算兵。”
“小满，段行舟，带着孩子立刻走。”
小满将最小的那个抱在怀里：“小姐，你们小心。”
沈昭冲于明低声道：“你和这位叫小满的姑娘一同出去。”
“啊？”于明恍惚一瞬，才察觉说话的人的确是二爷。
“去找沈云霆，就说他儿子被拐进了鬼市，他不来等着收尸吧。”
于明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他们不就进来买个消息？但他还是在沈昭眼神威胁下老实跟上前面跑进甬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