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谷真是个好地方。
热气从石头缝里冒出来,在地上结成白蒙蒙的雾。光脚踩在温热的石头上,舒服得让人想睡觉。我们在这休整了三天,总算把在北漠冻僵的骨头暖过来了。
月娆的状态好了很多。六块石头泡过温泉后,脾气都变好了,连最爱闹腾的天璇石都安分不少。她现在能把石头摆成各种图案,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鸟。
“它们在学说话。”她说,“天璇石刚学会怎么跟其他石头打招呼。”
我仔细听了听,还真是。六块石头的嗡鸣声比以前和谐多了,像一支小乐队在排练。
阿尔斯兰的人在谷口发现了追兵的踪迹。看来朝廷是铁了心要抓我们。
“该走了。”长老看着南方的天空,“再待下去要被包饺子了。”
我们连夜离开温泉谷。南下的路好走多了,雪越来越少,渐渐能看到裸露的黄土。
气候暖和了,麻烦也来了——六块天机石太显眼。月娆用厚布做了个背囊,把石头裹得严严实实,但有时候它们还是会突然发光,吓得我们赶紧找地方躲。
第五天,我们到了北漠的边界小镇。镇子不大,但人来人往很热闹。街边有卖烤馕的,香味飘出老远。
“买点干粮。”长老掏出钱袋,“分开行动,别惹人注意。”
我和月娆一组,去买馕饼。卖馕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一边揉面一边哼着小曲。
“两个馕。”我递过铜钱。
老汉包馕时多看了月娆一眼:“姑娘,你袋子里装的什么?好像在发光。”
月娆赶紧捂住背囊:“没什么,就是些小玩意儿。”
老汉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是找石头的人吧?前几天也有伙人打听这个。”
我心里一紧:“什么样的人?”
“戴斗笠,佩长剑,说话带着江南口音。”老汉把馕递给我,“往南去了。”
回到客栈,我把这事说了。阿尔斯兰皱眉:“江南武林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长老叹气:“天机石现世的消息瞒不住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七星连珠的预言。”
当晚我们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里,月娆的背囊突然亮起刺目的光,把整个屋子照得通明。
“它们在预警!”月娆跳起来。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阿幼朵一脚踢开窗户,只见几个黑影在房顶上跳跃。
“有刺客!”
整个客栈乱成一团。我们抓起行李从后窗跳出去,沿着小巷狂奔。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
跑过两个街口,前面突然出现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兵。前后夹击,无路可逃了。
月娆突然扯开背囊。六块天机石飞旋而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光轮。强光闪过,追兵全都捂着眼睛惨叫。
“快走!”她拉着我钻进旁边的小庙。
庙里供着不知名的神像,香火很淡。我们躲在神像后面,听着外面的搜捕声。
“这样不行。”阿尔斯兰喘着气,“带着六块石头太显眼了。”
长老想了想:“走水路。南下有运河,坐船隐蔽些。”
天亮后,我们分批出城。在码头雇了条货船,说好去江南。
船老大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怪,但没多问。
货船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两岸的景色从黄土坡变成了绿油油的稻田,气候也明显暖和了。
月娆把天机石泡在河水里。石头一沾水就活跃起来,尤其是水属性的天枢石,高兴得直打转。
“它们喜欢流动的水。”她说。
船行三日,到了个叫清源镇的地方。船老大说要在这里补货,停一天。
镇子临河而建,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我们在茶馆歇脚,听见邻桌的茶客在议论。
“听说了吗?皇陵那边出事了。”一个胖子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了?”同桌的人问。
“守陵的兵死了好几个,说是闹鬼。”胖子压低声音,“有人看见金光从地宫里冒出来。”
我和长老交换了个眼神。皇陵异动,很可能跟最后一块天机石有关。
阿尔斯兰借口买烟丝,出去打听消息。回来时脸色凝重:“情况不妙。皇陵被封了,说是要修缮,其实是三皇子派了重兵把守。”
月娆摸着背囊里的石头:“石头说...它们感觉到最后一块石头很痛苦。”
痛苦?这说法真奇怪。
当晚我们住在镇上的客栈。半夜,月娆把我摇醒:“石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迷迷糊糊跟着她出门。六块天机石飘在前面引路,发出的光芒在夜色中像六只萤火虫。
它们带着我们来到镇外的坟地。月光下,坟堆一个挨一个,看着有点瘆人。
天机石在一座无字碑前停下,绕着石碑打转。
“下面有东西。”月娆说。
我们用手刨开泥土,居然真挖出个铁盒子。盒子里是张羊皮地图,上面画着皇陵的构造,还标着条密道——正是阿尔斯兰说的那条。
“看来拜火教的前辈给我们留了线索。”长老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
回到客栈,我们围着地图研究。密道入口在皇陵外的乱葬岗,出口直接通到主墓室。
“太巧了。”阿幼朵皱眉,“像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
但没时间多想了。天机石越来越躁动,月娆说它们能感觉到最后一块石头正在被什么力量侵蚀。
第二天继续乘船南下。越靠近中原,河道越繁忙。来往船只多了,官兵的巡查也严了。
有次遇到巡检,官兵非要上船搜查。眼看要露馅,月娆急中生智,把天机石全扔进了河里。
石头沉到水底,发出的光芒被河水掩盖。官兵搜了一圈没发现,悻悻地走了。
等船开远,月娆把手伸进水里。六块石头乖乖地回到她手中。
“聪明。”阿尔斯兰竖起大拇指。
船到济南府,我们决定上岸走陆路。皇陵在河南地界,走陆路更快。
在城里买了马匹,我们扮成商队继续赶路。月娆学会了骑马,虽然骑得歪歪扭扭的。
出了济南府,景色完全变了。阡陌纵横,村庄密布,时不时能看见官道上的驿卒快马加鞭。
“消息传得真快。”长老看着一队疾驰而过的驿卒,“朝廷在调兵。”
傍晚我们在路边茶棚歇脚。老板娘一边倒茶一边唠叨:“最近不太平啊,听说北边打仗,南边闹灾,这世道...”
正说着,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不是地震,是马蹄声——大队骑兵正从官道上经过,看旗号是禁军。
“调禁军去皇陵?”阿尔斯兰脸色一变,“三皇子这是要动手了。”
我们连夜赶路。月娆怀里的天机石躁动不安,尤其是新得的天璇石,时不时迸出电火花。
“它们在害怕。”月娆轻声说,“最后一块石头...它的守护者死了。”
这消息让我们都沉默了。天机石的守护者世代相传,现在死了,说明皇陵那边出了大变故。
第三天,我们终于到了皇陵地界。远远就能看见连绵的山峦,山脚下军营连绵,旌旗招展。
“至少五千人。”阿幼朵观察后说,“强攻不可能。”
我们在山外的村子里住下。村长是个白发老头,看我们面生很警惕。
长老谎称是来探亲的,塞给村长一锭银子。老头这才松口:“亲戚叫什么?这村里的人我都认识。”
眼看要露馅,月娆突然说:“我们是来找刘老栓的。”
村长愣了一下:“刘老栓?他三年前就死了啊。”
“对,就是他。”月娆面不改色,“他是我表叔。”
等村长走了,我们才问月娆怎么知道刘老栓的。
“石头告诉我的。”她指着背囊,“它们能读取这片土地的记忆。”
这本事厉害了。当晚月娆带着我们在村里转悠,指着一口枯井说:“下面是拜火教密道的另一个入口。”
井很深,但井壁有凿出的脚窝。我们顺着爬下去,果然在井底发现了个隐蔽的洞口。
“明天晚上行动。”长老拍板,“月圆之夜,阴气最盛,适合进墓。”
月娆把六块石头摆在井边。石头发出的光芒在井底交织,投影出完整的皇陵立体图。主墓室的位置,有一颗红星在微弱地闪烁。
“那就是最后一块石头。”她指着红星,“它很虚弱...需要帮助。”
我看着那闪烁的红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块天机石,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