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事件过去后,寨子多了个新传统——每月一次的“星空茶话”。
就在水晶树下摆几张桌子,各世界的居民随便坐,喝喝茶,聊聊天。聊什么都行,从种植技巧到哲学思考,从育儿经验到宇宙谜题。
最受欢迎的是漩涡眼睛教的那首古老歌谣。水晶树现在每晚都哼,哼久了,连不会唱歌的树人都会跟着打拍子了。
“这歌里有时间的味道。”老光织者品着茶说,“听着它,能让人心静下来想事情。”
确实。自从茶话会开始,寨子里的争执少了很多。有什么矛盾,约到树下喝杯茶,听听歌,气就消了一半。
阿香嫂现在是茶话会的固定茶艺师。她研发了十二种“世界茶”,每种对应一个联盟世界。最受欢迎的是晨曦茶,喝了能让人精神焕发;最奇特的是汐族茶,要在水里泡着喝。
“喝茶跟调能量一个道理,”她边沏茶边说,“水温、时间、比例,差一点味道就不对。”
这天茶话会,来了个新面孔——是个瘦高的学者,穿着朴素的长袍,背着一个巨大的书箱。
“我叫墨文,”他自我介绍,“是古籍修复师,听说这里有万界图书馆,想来学习学习。”
陈远眼睛一亮:“你会修复古籍?我们正好有批破损严重的古卷!”
墨文被带到图书馆的修复室。看到那些破损的典籍时,他眼睛都直了:“树人的叶脉古书,鱼人的水纹卷轴,石灵的铭文石板...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他当场就决定留下。阿香嫂给他安排了住处,就在图书馆旁边,方便工作。
修复古籍是件磨人的活。墨文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用细如发丝的工具一点点修补破损处。他说每本书都有“生命”,修复时要像医生做手术一样小心。
有次他修复一本蘑菇人的孢子记忆书时,不小心激活了里面的影像——那是三千年前一次盛大祭典的画面,蘑菇人们跳着古老的舞蹈,唱着失传的歌谣。
影像播完后,墨文愣住了:“这本书...记录的是蘑菇人世界的历史断层期!”
消息传开,蘑菇长老们连夜赶来。看到祖先的影像时,好些长老都哭了。
“我们一直以为那段历史永远丢失了,”最年长的蘑菇长老颤抖着说,“谢谢你,年轻人。”
墨文红着脸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这件事启发了他。他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各世界的历史断层,尝试用古籍碎片拼凑完整的历史画卷。
工作进展很慢。有些古籍破损太严重,有些文字已经无人能识,还有些记载互相矛盾。
“像在拼一张没有原图的拼图。”墨文苦笑,“而且还不知道缺了多少块。”
陈远组织了各世界的学者来帮忙。语言学家破译文字,历史学家核对年代,考古学家提供实物佐证。
渐渐地,一幅波澜壮阔的万界历史长卷展现在眼前。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世界就有过交流——通过自然形成的时空裂缝,远古的先民们曾经互相拜访,交换知识。
“那为什么后来断了?”我问。
墨文指着一处记载:“这里说,一场大灾变后,时空裂缝大量关闭。各世界逐渐失去联系,很多记忆也就遗失了。”
更惊人的发现是,几乎所有世界的神话里,都提到过“守护者”的存在。有的叫星灵,有的叫树母,有的叫水神——描述都和月娆、小满她们很像。
“难道...”陈远有个大胆的猜测,“守护者系统,在远古时代就存在过?”
如果是这样,那月娆和小满就不是开创者,而是继承者。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激动又困惑。如果真是循环,那这个循环已经进行了多久?还会持续多久?
墨文继续深挖。他在一本光织者的古卷里,找到了一段模糊的记载:“当根系相连,记忆苏醒,循环将迎来转机...”
“根系?”阿木想了想,“是指各世界的连接吗?”
“也许不仅是空间连接,”老光织者若有所思,“还包括时间连接,记忆连接...”
我们决定做一个实验:用所有守护树的力量,加上时间沙盘的技术,尝试唤醒远古的记忆。
仪式准备了一个月。十二棵树围成巨大的圈,树下埋着各世界提供的“记忆介质”——树人的古树根须,鱼人的千年珍珠,石灵的传承晶核...
月圆之夜,仪式开始。水晶树哼起漩涡歌谣,所有树同时发出光芒。光芒在中心汇聚,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球。
光球中,影像开始浮现。
那确实是远古时代。各世界的先民通过天然星门往来,他们一起建造城市,一起对抗灾难,一起探索未知。画面里有树人帮鱼人治水,有石灵教蘑菇人建屋,有光织者为所有世界编织能量网。
最震撼的是一个画面:十二个身影站在一起,每人胸口都有一颗发光的核心——和天机石很像,但颜色不同。
“那是...远古守护者?”小满树苗通过感应告诉我们,“我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影像继续播放。远古守护者们并肩作战,对抗一股黑暗力量——和暗影主宰很像,但更强大。最后,他们用和月娆、小满相似的方式牺牲了自己,化作十二棵巨树,稳定了万千世界。
“所以现在的守护树,”陈远声音发颤,“是远古守护者化成的?”
影像的最后,远古守护者留下预言:“当新的循环开始,当根系重新相连,我们将从沉睡中醒来...”
光球缓缓消散,所有人沉默了很久。
“所以,”阿木打破沉默,“我们不是在创造新事物,而是在复兴旧传承?”
“也许两者都是。”老光织者说,“每一轮循环都不会完全一样。我们继承了根基,但也长出了新枝。”
这个发现改变了联盟的自我认知。原来我们不是孤独的探索者,而是漫长传承中的一环。
墨文的工作更受重视了。现在他有了一个团队,专门挖掘和整理远古记忆。每个月茶话会,他都会分享新发现。
“上周修复了一本金属世界的锻冶古卷,”他有次兴奋地说,“里面记载的合金配方,比现在的技术先进得多!”
金属世界的大工匠如获至宝,回去试验后,真造出了更坚固耐用的材料。
类似的发现越来越多。蘑菇人找回了失传的育种术,鱼人复原了古老的水净化法,树人学会了更高效的育苗技巧。
“历史不是包袱,”陈远在联盟大会上说,“是资源,是根基,是我们能站得更高的台阶。”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有些远古技术太强大,如果滥用可能带来危险。比如金属世界那个合金配方,既能造护甲也能造武器。
经过激烈讨论,联盟制定了“远古技术使用规范”:所有复原的技术都要经过安全评估,危险技术要封存或限制使用。
“力量没有善恶,”树人长老说,“但使用力量的人要有分寸。”
日子在挖掘和整合中继续。寨子现在像个巨大的考古现场,每天都有新发现,新惊喜。
水晶树学会了更多古老歌谣,每晚的“演唱会”成了寨子一景。大家干完活,就聚到树下,听歌,聊天,分享一天的收获。
阿香嫂根据古方改良了食谱,现在的“万界全席”能吃到十二个世界的传统美食。最受欢迎的是一道叫“根系浓汤”的菜,用了十二种根茎类食材,象征各世界的连接。
墨文已经修复了三千多卷古籍。他说照这个速度,要完成全部馆藏,还得三十年。
“三十年就三十年,”他笑呵呵的,“有意义的事,值得用一辈子去做。”
夜深了,我坐在十二棵树下。每棵树都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图书馆的灯还亮着——墨文又在熬夜修复古籍了。训练场很安静,战士们应该都睡了。星门偶尔闪烁一下,那是夜归的旅人。
寨子安静地呼吸着,像棵深深扎根的古树。
根系在地下相连,枝叶向天空伸展。
而新的故事,正在古老的根基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