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敲击声,成了林风每晚必须面对的梦魇。
那声音从不持续太久,总是在他拉开窗帘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恶作剧。但林风心里清楚,这不是恶作剧。那规律的敲击,那随着声音渗透进来的阴冷气息,都在提醒他,有什么东西,就在窗外,在那些沉默的墓碑之间,静静地注视着他。
起初,他还能用“阳气弱,鬼魅近身”的道理来安慰自己。他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那东西就伤不了他。他甚至尝试过在窗台上放了一杯清水,第二天早上,水依旧清澈,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他稍稍安心,但那敲击声,依旧每晚准时响起,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催命符。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为了对抗这种未知的威胁,林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符箓的练习中。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能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防御的符法。
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暂时掩盖了那令人心烦的“哒哒”声。
林风觉得这是个机会。他将小桌子搬到房间中央,铺上黄纸,摆好朱砂和毛笔,准备练习一种新的符箓——“清心符”。此符能固守心神,抵御精神侵扰,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他点燃一炷香,让袅袅的青烟净化房间内的气息。然后,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
笔尖蘸满朱砂,悬于纸上。
他回想着书上的图谱,和画“驱邪符”时的心境。他要的不是杀伐之气,而是那种清明、坚定、如如不动的禅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落笔的那一刻,一股毫无来由的寒意,猛地从他的脊椎骨窜了上来!
那不是空调的冷风,也不是雨夜的凉气。那是一种阴毒的、带着恶意的冰冷,仿佛有人在他身后,将一块冰贴在了他的背上。
林风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握着毛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立刻回头。经历过昨晚的试探,他明白,任何惊慌失措的举动,都可能正中对方的下怀。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只是缓缓地、用眼角的余光,向身侧的窗户瞥去。
这一瞥,让他毕生难忘。
窗玻璃上,赫然贴着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惨白,浮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最诡异的是,那张脸是倒挂着的,就像一个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人,正透过玻璃,从下方死死地盯着他!
她的眼睛很大,瞳孔却是一片死灰的浑浊,没有丝毫神采。她的嘴巴微微张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整张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的绝望。
林风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在疯狂地撞击着耳膜。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只有那张倒挂的、惨白的脸,像一幅恐怖的油画,定格在他的窗玻璃上。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无数个问题在林风脑中炸开,但他一个也思考不了。他所有的理智,都被那双空洞的、死灰色的眼睛吸了进去。
他想大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地网住,让他无法呼吸。
他就那样和窗外的“她”对视着,一秒,两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张脸似乎对他的恐惧非常满意,嘴角竟然微微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林风!
他猛地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他没有转身,没有逃跑,而是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举动——他手腕一翻,将手中那支蘸满了朱砂的毛笔,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后掷出!
“去!”
毛笔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像一颗小小的红色子弹,精准地射向了窗户上的那张脸。
“噗!”
一声轻响,像是毛笔戳破了什么东西。
在毛笔接触到玻璃的瞬间,那张倒挂的女人脸,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画,剧烈地扭曲、波动了一下,然后“滋啦”一声,化作一缕黑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窗玻璃恢复了原样,只剩下雨后留下的水痕,在路灯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林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支掉落在窗台下的毛笔,笔尖的朱砂已经蹭掉,沾上了一些湿漉漉的、黏腻的黑色液体。
他慢慢地爬过去,捡起毛笔,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水藻和腐烂淤泥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林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直到吐出酸水,才稍微缓过劲来。
他扶着墙壁,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窗外,墓地依旧。雨后的空气清新得有些刺鼻,墓碑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仿佛刚才那惊魂的一幕,真的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和那支沾满黑色污秽的毛笔。
那东西,被他的朱砂笔伤了。
这既是胜利,也是宣战。
他不再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他成了一个主动的反击者。他和窗外那个“东西”之间,已经结下了梁子。
今晚,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