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的……味道……”
那干涩、仿佛砂纸摩擦骨骼的声音,在林风的脑海中回荡,带着一种跨越了数十年时光的、深沉的悲哀。
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那具骸骨的头骨正“看”着他,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仿佛有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吸进去。
他感觉到,手腕上的“缚灵契”正在微微发烫。美绪残存的灵魂意志,似乎也因为感受到了这股来自至亲的、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而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悲伤、困惑、恐惧……种种情绪,通过那束黑发,传递给了林风。
“你是……谁?”林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骸骨没有回答。它只是缓缓地、僵硬地,抬起了自己那双早已化为白骨的手。
它的手,一直紧紧地抱在胸前。此刻,它慢慢地松开了手,露出了它一直守护的东西。
那不是法器,也不是卷轴。
那是一把梳子。
一把由桧木制成的、古朴的木梳。
那把梳子,虽然被岁月侵蚀得有些黯淡,但依然能看出它当年的精致。梳齿细密,梳背上雕刻着精美的樱花图案。最重要的是,在那木梳之上,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纯净的灵力。
那是属于巫女的灵力,是这具骸骨残存的、最后的执念。
就在林风看清那把桧木梳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手腕上那束一直与他血肉相连的黑发,突然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自动脱离了他的皮肤!
那束黑发,仿佛一条获得了自由的黑色灵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有飞向林风,也没有飞向那具骸骨,而是……径直缠向了那把桧木梳!
黑发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梳身上,将那把古朴的木梳,包裹得严严实实。原本乌黑发亮的头发,在接触到木梳的瞬间,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仿佛两者之间,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缚灵契”的连接,在这一刻,被强行切断了。
林风感觉手腕一轻,那股一直束缚着他的、沉重的契约感,瞬间消失了。他恢复了自由,但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落和不安。
他不再是契约者了。
他看着那束将桧木梳包裹得如同黑色墨莲般的黑发,又看了看那具已经重新垂下头颅、恢复了死寂的骸骨,脑中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梳……”
那个干涩的声音,再次在林风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多了一丝……解脱和欣慰。
“……美绪……的……发……”
“……合二为一……”
“……真正的……‘缚灵’……”
林风的心,猛地一震。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美绪的“契约之发”,与这个化身为“人柱”的姑姑的“执念之梳”,在此刻,合二为一了!
这不再是林风与美绪之间的契约,而是……美绪的灵魂,与她姑姑的灵魂,通过这两件物品,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而他自己,则像一个引子,一个信使,完成了这次跨越生死的“投递”。
他不再是局中人,他变成了……旁观者。
就在这时,那被黑发紧紧包裹的桧木梳,突然悬浮了起来,静静地飘在半空中。
一股强大而纯净的灵力,从木梳上爆发出来。这股灵力,比林风感受过的任何力量都要圣洁,都要强大。
紧接着,那束黑发,开始自动编织。
它不再是缠绕,而是在木梳的上方,编织成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黑色太阳一般的符文法阵。法阵的中央,就是那把桧木梳。
整个主殿,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笼罩。地面上那个深色的怨气印记,在这股力量的压制下,发出了阵阵不甘的嘶吼,但却无法再分毫。
林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
他知道,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美绪爷爷留下的、真正的“传承”。
那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句口诀。
而是这个家族,两代人,用生命和灵魂,共同铸就的、专门为了克制“百骸鬼”的——终极武器!
悬浮在半空中的“桧木梳”,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它在呼唤它的主人。
而那个主人,已经不是林风了。
它真正的主人,是那个继承了姐姐的遗志、背负着整个家族宿命的巫女——美绪。
林风看着那把散发着神圣光芒的木梳,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战斗的主角,已经换人了。
而他,林风,这个被命运卷入其中的普通人,终于可以……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