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片死寂。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毒,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淡淡的清新。
那面“映心”古董镜,静静地立在墙角,镜面古铜,光华内敛,仿佛它从来就不是什么凶器,只是一件普通的、经历了数百年风霜的古董。
镜中女鬼,已经彻底消失了。
连同她那数百年的怨恨与痛苦,一同,化作了虚无。
“她……走了?”
黑田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光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走了。”林风的声音,有些疲惫。他缓缓地,收回符书,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几分。刚才那一记“五雷正法”和最后的“超度”,几乎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
“不是消灭,是超度。”他补充道,“她终于,解脱了。”
黑田沉默了。他看着林风,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个年轻人,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却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最慈悲的道路。这与他所接受的所有“清除威胁”的训练,都背道而驰。
“你做得很好,林风先生。”最终,黑田只是,简单地说道,“我们,可以处理后续了。”
他挥了挥手,那两名年轻人立刻上前,开始熟练地,拆除现场的“四象缚灵阵”,并将那面已经无害的古董镜,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特制的、铅制的箱子中。
“铃木浩二,怎么处理?”一名年轻人请示道。
黑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被制住、眼神呆滞的铃木浩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的精神,已经被彻底摧毁了。交给地方警署,以‘非法持有危险物品’和‘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起诉吧。至于他的那些商业上的破事,自然,会有别人,来收拾他。”
“是。”
就在这时,林风,突然,开口了。
“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刚才,在她消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林风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一些,她的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黑田皱起了眉头。
“是的。”林风点了点头,“她……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在超度时,涌入自己脑海中的,那些零碎的、模糊的画面。
“那个铸镜师,虽然背叛了她,但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情。”林风缓缓地说道,“在她被封印之后,那个铸镜师,一直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他用自己的后半生,打造了一样东西,想要,补偿她。”
“那是一个,用最纯净的‘月光石’,雕刻的,蜻蜓。”
“蜻蜓?”黑田不解。
“是的,蜻蜓。”林风睁开眼睛,眼神无比肯定,“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昆虫。也是她,家族的,纹章。”
“她最后的愿望,就是,能找到那个,被藏起来的,蜻蜓纹章。”
“她想,带着它,和那个,背叛了她,却也爱着她的男人,合葬在一起。”
“只有那样,她那被困了数百年的灵魂,才能真正地,得到安息。”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个,被囚禁了数百年的冤魂,最后的愿望,不是复仇,不是索命,而是,找回一份,早已被遗忘的,信物,与她的爱人,合葬。
这个故事,让这些,见惯了黑暗的“对策室”成员,都感到了,一丝,动容。
“林风先生,”黑田,缓缓地,开口了,“我们的职责,是处理‘非常规事件’,保护社会安全。现在,威胁已经解除了。至于一个,已经消散的灵体的‘遗愿’……这,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我知道。”林风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坚定,“但是,我答应了她。”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
“所以,这件事,我会,自己去查。”
黑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到了,林风眼神中的,那种不容置疑的执着。
他知道,他,劝不了他。
“好吧。”黑田,最终,妥协了,“既然,是你的‘私事’,我们,不会干涉。但是,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向我开口。”
“我需要信息。”林风说道,“我需要,关于那个铸镜师的所有信息。他的名字,他的背景,他死后,葬在了哪里。还有,那个,背叛了女鬼的大名家,他们的家族纹章,以及,他们现在的,后裔信息。”
“这些,‘对策室’的数据库里,应该,都有吧?”
黑田,点了点头。
“给你。”
他拿出自己的终端,调出了几个加密文件,发送到了林风的设备上。
“这是我们能找到的,关于江户时代中期,关西地区所有着名铸镜师的资料。根据你的描述,最符合的,是一个名叫‘源次郎’的人。他一生,只打造了三件,传世的作品。除了那面‘映心镜’,另外两件,都下落不明。”
“至于那个大名家,根据‘蜻蜓’这个家族纹章,我们查到了,是当时的一个小藩国,‘蜻蛉藩’。明治维新后,这个家族,就衰落了。他们的后裔,现在,还生活在京都附近,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家庭。”
“资料,都在这里了。”
“谢谢。”林风,收起了终端。
他知道,这将会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寻访。
但是,他必须,去做。
因为,他答应了她。
就像,他答应过,枫一样。
“那么,林风先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黑田问道。
“先,回安全屋。”林风说道,“我需要,恢复一下体力。然后,去见见,那个‘蜻蛉家’的后人。”
“好。”黑田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安静。
林风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个女鬼,最后,露出的那个,解脱的微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完成一个,陌生人的遗愿。
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她身上,那种,和枫一样的,身不由己的,悲哀。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想为这个,冰冷的世界,保留,最后的一丝,温暖。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加密的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他用手机,偷偷拍下的,枫,第一次,从伞里,显现出来时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古朴的和服,眼神,清澈而好奇。
“枫……”
林风,轻轻地,抚摸着屏幕。
“等我。”
“等我,完成了,这个约定。”
“我就回来,继续,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