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终究会散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摩周湖那如镜面般平静的湖面上时，那片笼罩了此地千年的、不祥的浓雾，已经彻底消失了。
湖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见底的湛蓝色，美得令人心醉。
但我们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这片美景。
一辆专用的医疗直升机，早已在湖边等候。我们一行人，带着满身的伤痕与疲惫，迅速登机，离开了这座见证了生死与绝望的“恶魔之湖”。
回程的专机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机舱内，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狸和建次伤势较轻，经过简单的处理，已无大碍。此刻，他们正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层，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橘遥躺在一张医疗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她的生命本源消耗过度，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睡着了，但紧蹙的眉头，却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而我，则坐在另一张床边，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养魂玉。
阿尘的灵体，就静静地沉睡在玉佩散发的微光之中。他的身体，依旧是半透明的状态，仿佛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梦。我能感觉到，他的灵核，在养魂玉的滋养下，维持着最微弱的跳动，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机舱里，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
不知过了多久，狸端着一杯热茶，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林先生。”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没有抬头，依旧看着阿尘。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狸叹了口气，“但是，你必须知道，你们这次，做得已经非常好了。”
“好？”我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最好的兄弟，为了这个‘好’，现在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告诉我，这好在哪里？”
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及时赶到，没有选择修复封印，而是选择逃跑或者强行破坏阵法，那么，门后的那个‘大人’，或许就已经降临了。”
“那将不是一场局部灾难，而是……整个世界的末日。黑弥撒的档案里，对那个存在有过零星的记载，代号——‘混沌之喉’。一个连深渊古神，都要退避三舍的……旧日支配者。”
“你们用阿尘先生的濒临消散，换来了世界的暂时安宁。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我们赚了。”
“赚了？”我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他，“这不是一笔账，狸先生！这是阿尘！他是我的兄弟！不是可以用来计算的筹码！”
我的怒吼，让整个机舱的空气都凝固了。
狸看着我，眼中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与理解。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我忘了，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场战斗。但对你们自己而言，这是全部。”
他将手中的热茶，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喝点吧，暖暖身子。”他站起身，“总部已经收到了我的报告。你们这次的功绩，将会被记入‘对策室’的最高功勋档案。同时，总部已经下令，动用所有资源，在全球范围内，搜寻能够重塑灵之本源的天材地宝。”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会找到。”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看着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又看了看膝上沉睡的阿尘，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
狸说得对。
从大局来看，我们赢了。
可是，这胜利的代价，太大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养魂玉，感受着那微弱的、与阿尘相连的灵力波动。
“阿尘……你听到了吗？”我在心中，默默地对他说话，“他们说，我们是英雄。可是，没有你的英雄，算什么呢？”
“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看遍这世间的风景，要一起修成真正的‘阴阳共修’，要一起……活得比谁都久。”
“所以，你不可以食言。”
“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等你。”
阳光，透过舷窗，照了进来，洒在我的身上，也洒在了那枚养魂玉上。
玉佩中，阿尘那半透明的灵体，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微微地，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但那一刻，我冰冷的心中，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希望多么渺茫。
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不会放弃。
因为，我们是兄弟。
共生共修，不离不弃。
这，是我们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