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灵大法事之后,我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静期。
山田理事长送来的那份“厚礼”,我并没有拒绝。我用那块地,在那片曾经埋葬了无数亡魂的土地上,修建了一座小小的,不隶属于任何宗教的,慰灵碑。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愿逝者安息,生者前行。”
而那家酒店的股份,则成了事务所,稳定而可靠的,经济来源。
我不再需要,为了生计,去接那些,零散的委托。
我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那本《月影杂记》,去思考,关于“道”与“术”的,更深层次的,问题。
橘遥,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用山田理事长送的金条,从世界各地,搜罗来了许多,珍奇的,灵植。事务所的小院,被她打理得,如同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小仙境。
我们就像两个,退隐江湖的,侠客,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直到,一个“新邻居”的到来。
那天下午,我正在院中,打坐。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装修声。
隔壁那栋空置了很久的,两层小楼,终于,被租了出去。
我和橘遥,都有些好奇。毕竟,我们这条街,很偏僻,平时,人烟稀少,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傍晚时分,装修的声音停了。
一盏,散发着柔和紫光的,水晶球灯,在隔壁的橱窗里,亮了起来。
我们走过去一看,只见那栋小楼,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了,浓郁西洋风格的,占卜屋。
店门口,挂着一个,精致的,黑猫形状的,木牌,上面,用花体的日文和英文,写着店名——“月光秘径”。
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塔罗牌,水晶球,占星图,和,一些,我们叫不出名字的,神秘道具。
一个穿着,深紫色蕾丝长裙,戴着,银色月亮饰品,化着精致哥特妆的,年轻女人,正站在店里,调试着,一个,冒着袅袅白烟的,香薰炉。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
她抬起头,隔着玻璃,对我们,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看起来,我们的新邻居,是一位‘西洋女巫’啊。”橘遥,看着那家店,轻声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天,“月光秘径”的生意,出乎意料地,火爆。
京都的年轻人,似乎,对这种,新潮的,神秘的,西洋占卜,充满了,极大的热情。每天,从开门到打烊,店门口,都排着长队。
而我的事务所,则,再次,恢复了,门可罗雀的,状态。
对此,我,并不在意。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委托,从来,都不是靠,排队等来的。
但,我没想到,麻烦,会主动,找上门来。
一周后,一个老客户,一个经常来找我,调理身体的,阿姨,忧心忡忡地,来到了我的事务所。
“林大师啊,我……我有点,想不通。”
“您说,怎么了?”
“我前两天,去隔壁那个,新开的占卜屋,算了算。那个女巫,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我们东方的这些,什么风水啊,符箓啊,都是,过时的,封建迷信。她说,那些东西,灵力,已经,越来越弱了,根本,不顶用。”
“她说,只有她们西洋的,从古埃及流传下来的,神秘学,才是,最科学,最精准的,能与宇宙能量,直接,沟通的。”
“她……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着那位阿姨脸上,那丝,怀疑与不安,沉默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像往常一样,为她,开了调理的药方,然后,送她离开。
但我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流言,开始在京都的,各个圈子里,悄悄地,流传开来。
“听说,林大师的事务所,不灵了。”
“是啊,隔壁那个女巫说了,东方法术,已经过时了。”
“那个女巫好准啊!她算出我上个月,丢了钱包!”
“还是西洋的东西,比较厉害……”
这些流言,像病毒一样,扩散着。
虽然,并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路过事务所门口的人,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与,怀疑。
“林一辰,你……不生气吗?”橘遥,正在给一盆,刚从亚马逊搞来的,捕蝇草,喂食,她看着窗外,隔壁那家灯火通明的占卜屋,问道。
“生气?”我笑了笑,“为什么要生气?”
“她散布谣言,诋毁我们啊!”
“橘遥,”我看着她,缓缓地说道,“一棵大树,会因为,一只小鸟,在它头顶,叽叽喳喳,就,生气吗?”
橘遥,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会。”
“是啊。”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因为,大树知道,它的根,扎得,有多深。它的生命力,有多强。小鸟的叫声,影响不了,它,汲取阳光和雨露。”
“我们的‘道’,就是我们的根。只要根,还在,就,不必在意,那些,枝叶上的,风言风语。”
橘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隔壁,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位西洋女巫的‘根’,到底,扎得,有多深。”
她的意思,我明白。
我也,有点,好奇了。
当晚,我和橘遥,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休闲装,以“普通顾客”的身份,走进了那家,“月光秘径”。
店里,依旧,人头攒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檀香、玫瑰、和,某种不知名草药的,浓郁香气。
那个被称为“女巫”的年轻女人,正坐在一张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桌子后面,为一位,看起来,像是女大学生的女孩,占卜着。
她的名字,似乎,叫塞勒涅。
她的手法,很娴熟。她一边,洗着塔罗牌,一边,用一种,空灵而神秘的,语气,说着一些,模棱两可,却又,总能,说到人心坎里的话。
“你的感情线,很曲折。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很心动的人,但是,你们之间,有阻碍。”
“这张‘倒吊人’,说明,你,需要,做出,牺牲。”
“而这张‘宝剑十’,则预示着,如果,你不改变现状,你将,迎来,痛苦的结局。”
那个女大学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竟然,眼眶泛红,对着塞勒涅,连声道谢。
很快,就轮到了我们。
“晚上好。”塞勒涅,抬起头,看着我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她的目光,在我和橘遥的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两位,想算点什么?”
“我们……想看看,最近的运势。”我坐了下来,说道。
“好的。”塞勒涅,开始,为我们,洗牌。
她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动作,优美而神秘。
“在开始之前,”她忽然,开口说道,“我需要,坦诚地告诉两位。我的占卜,是基于,古老的,卡巴拉生命之树,和,行星运行轨迹的,科学体系。它,与那些,流传于东方的,民间的,‘法术’,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如果,两位,是那些,‘大师’的忠实信徒,那么,我的占卜,可能,并不适合你们。”
她的话,听起来,很客气,但,其中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橘遥,刚想开口,却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微笑着,看着她,说道:“没关系。我们只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文化而已。”
塞勒涅,笑了笑,然后,将洗好的塔罗牌,推到了我的面前。
“请,凭你的直觉,抽出三张牌。”
我依言,抽出了三张牌。
塞勒涅,将那三张牌,一一翻开。
第一张,是“愚者”。
第二张,是“塔”。
第三张,是“恶魔”。
当看到这三张牌时,塞勒涅那张,始终保持着,优雅微笑的脸,瞬间,僵住了。
她那双,原本,自信而从容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震惊与……恐惧。
“这……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看着那三张牌,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这三张牌……它们……它们不应该,同时出现……”
“愚者”,代表,未知的开始,与,巨大的潜力。
“塔”,代表,突如其来的,毁灭与,崩塌。
“恶魔”,代表,束缚,与,最深沉的,欲望。
这三张牌,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极其凶险,也极其,矛盾的,牌面。
它预示着,一个,拥有着,无限潜力的人,将要,面临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而这场灾难的根源,来自于,他内心深处,无法摆脱的,欲望与束缚。
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牌面。
“这位先生……”塞勒涅,抬起头,看着我,声音,都有些,发干。
“你的身上……你的身上,缠绕着,非常,非常,强大的,黑暗能量……它……它像一个,黑洞,连塔罗牌的光芒,都要被,吸进去了……”
她,终于,看出来了。
她,终于,用她那套,“科学”的,神秘学体系,窥探到了,我身上,那冰山的一角。
“你的命运……充满了,危险与,不确定性。我……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忌惮。
“你……你到底,是谁?”
我看着她,笑了笑。
然后,我伸出手,将那三张牌,收了起来,放回了牌堆。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塞勒涅,忽然,叫住了我。
“你……你们……是不是,就是隔壁,那家事务所的?”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是,又怎么样?”
塞勒涅,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惊,有忌惮,还有,一丝,不甘。
“我……我以为,只是些,普通的,江湖骗子……”
“原来……是真的……”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旁,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橘遥。
“我明白了。”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自大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场,关于“东方法术”与“西洋神秘学”的,无声竞争,从这一刻起,已经,分出了,胜负。
我不需要,用我的力量,去证明什么。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塞勒涅,忽然,又抬起了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虽然,我,在你们面前,不值一提。但是,我,有我的,骄傲。”
“我不会,关掉这家店。我会,继续,用我的方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总有一天,我会证明,西洋的神秘学,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说完,她,重新,坐直了身体,对着我们,露出了一个,虽然,有些勉强,但,却,无比真诚的,微笑。
“欢迎,下次光临。”
我看着她,也,笑了。
“好。”
我转身,和橘遥,一起,走出了那家,“月光秘径”。
外面的月光,很亮。
“她,倒是个,有趣的人。”橘遥,在我身边,轻声说道。
“是啊。”我点了点头,“有竞争,不是坏事。”
“至少,能让这条街,热闹一点。”
我们,回到了,自己的事务所。
那盏,在门口,挂了许久的,“万事可解”的灯笼,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
无论,出现多少,新的,流派,与,方法。
这条,通往“道”的路,永远,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