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申时,泊阳城,知府。
府衙大堂中,苏陵峰沏了一杯茶,细细品味着,女儿苏念雪已经送去了学堂,繁杂的公务也都分给了属下,实属难得的清闲时刻,回想起来,来到泊阳城也有十个年头了,整个泊阳也在他的治理下愈发繁荣,豫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见了他,都得叫上一句苏知府。
苏陵峰向侧面的居室看去,那里挂着一幅画像,是自己那已故妻子的,他们曾经如此相爱,如今却天人永隔,苏陵峰盯着画看了许久,她从画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苏念雪,二人的眉目是如此相像。
有时候他也会担心,是否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也会离自己远去,哪怕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是简单的远走他乡再难见面,想到这里他依然会觉得心痛。有时候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又不免一阵心酸,对于苏念雪的成长,实属亏欠了太多母爱,自己身边的人也劝过:作为一郡之主,不纳妾也就罢了,为何不愿再娶位妻子呢?这个问题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亲人是无法代替的。
正当苏陵峰思绪飘散之际,大门被轻轻敲响,府中的通判走进了行礼,汇报道:“知府大人,城防军校尉田预求见。”
“嗯...让他进来说吧。”尽管有些不悦,但还是招手应许了面见。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田预走进知府大堂,同样对着高坐其上的苏陵峰行礼。
“苏大人,属下有事禀报,事关村匪一事。”
苏陵峰摸了摸胡子说道:“哦?你调查的如何了?”
“大人,我怀疑,这是一起由泊阳城军中某长官牵头的,攒集私兵的大案。”田预开门见山地说道。
“何以见之?”苏陵峰将一杯茶递给田预,示意他落座。
“那日我去村匪手下营救苏小姐和吾妹瑾妍,村长临死前曾交代,是城中某长官指使的,那之后,我便顺着此条线索,先是审问了抓住的村匪,其中一个男人交代,所有的事都是他们的村长负责和城里那长官交接,包括武器的供应。然后很不巧,抓捕时,那村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我带去的一士卒当场灭口。”田预言辞愈发激动,说着将茶水一口饮去大半。
“紧接着,审问时那村匪还交代,每个月都会有城里来的武馆主去训练他们,可我调查了全城大大小小的武馆,盘问了各个武馆主,根本没有这种事。然而就当我返回地牢时,地牢却意外失火,人证物证全都付之一炬,我的调查也被杜崇将军直接叫停。”
“嗯......”苏陵峰若有所思。“你是说,有人故意在暗中干预你的调查?”
“大人,您是否给杜崇将军下过命令,让他接手并调查村匪一事?”
“我何时下过此等命令?他上个月告假还乡,我准了他的假后,就再没见过他。”苏陵峰见田预这样问,显得有些纳闷。
“他本月初就返回城中了,那之前的事务一直由我代其处理。”田预回忆着继续说道:“那日,苏小姐失踪,我恰巧在您府上,您便交予我令牌,让我去城防军调兵搜寻。我奉命前去城防军驻地,提及搜救苏小姐一事,那杜崇将军却是犹犹豫豫,不肯亲自前往。”
“这有何异常?”
“平日里,这种讨好您的功劳,他可巴不得冲到第一个去做,之前去安信城接苏小姐,就是他主动揽下的。”田预回想起此事,有些愤懑不平。
苏陵峰正襟危坐,望向田预,开口问道:“你怀疑他?”
田预将那块断的矛头呈给苏陵峰看。“大人,这矛头是城防军武库里的旧货,本该被销毁,却出现在了那伙村匪的手中,您觉得这是巧合吗?”
端详过后,苏陵峰放下矛头,默不作声地继续看向田预。
“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人,此人权力极大,能调得动监狱轮值的守卫,也能派的出军中教官去城外训练,而城防军中,只有杜崇才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瞒天过海。”田预说出自己的推测。
“这可容不得说笑,田预。”苏陵峰表情严肃。“你是说城防军的将军豢养村匪,筹集私兵?这杜崇虽然名义上服从我的管辖,但其手握一支百余人的军队,若是堂而皇之的审问他,恐怕会横生变节啊。”
“严格来说,还有谋害官亲,那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苏小姐凶多吉少啊。苏大人,此事拖不得,还请你尽快定夺。”田预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苏陵峰思索良久,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便对着田预说道:“那好,四日后,泊阳学堂将要举行武测演习,届时我会下令给杜崇让他调派城防军驻守各个城墙城门,进行治安巡逻,以此分散营中兵力,你从府衙带领一队巡捕,领我令牌径直前往军中大营,将杜崇请到我府上来。”
“属下领命,这就去衙门和捕头们对接任务!”田预喜出望外,匆匆行礼退下。
待田预走后,苏陵峰又再次坐回堂椅之上,表情又恢复到往日的冷淡。
“豢养村匪,谋害官亲......”苏陵峰想起那日回来时,女儿身体虚弱、面色苍白的样子,他一直对苏念雪的武功很有自信,毕竟那是自己一招一式教出来的,可是尽管如此,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总会遇到无法化解的危险,如果再有此事呢,量自己有通天的本领,不在身边,也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想到这里,苏陵峰被回忆刺痛,他记起自己妻子那死不瞑目的脸,思绪戛然而止,苏陵峰起身倒掉茶渣,向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