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追击的路上挡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孙耀武隔着几丈远便开始勒马减速,同时大声驱赶道:“喂,要饭的,闪一边去,不要妨碍本官!”
那老乞丐衣衫褴褛,挠了挠耳朵,像是没听见一样,仍自顾自地呆在原地,甚至两腿一蹬躺在了大街上,完全无视了孙耀武。
孙耀武也没心情跟其计较下去,道路很宽,足够他骑马绕过去了。可就当马腿迈过那老头身旁时,他竟忽然高举拐杖,随手击打在马的下腹部,将孙耀武打了个人仰马翻。
只能说孙耀武不愧是兵马司的总管,身法了得,在半空中紧急调整身形后,稳稳落在地面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因此大发雷霆。
“找死吗!”孙耀武将刀锋悬在老乞丐的头上。
“小孙,多年不见,你火气还是这么大。”老乞丐从腰间取下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单听这声音就格外耳熟,孙耀武当场愣住,他定睛一看,赶忙跪地行礼:“师祖!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老者呵呵一笑,用拐杖轻轻点了一下孙耀武的头。
孙耀武看了眼路的尽头,温儒御已经骑马跑得没影了,心中万分焦急。
“师祖,刚刚有一要犯逃窜,弟子实在脱不开身,可否请您老人家在此等我片刻?”孙耀武弯腰行礼,指了指温儒御离开的方向。
老者摇了摇头,不打算放孙耀武离开:“放心,你要追的人,自有人替你去追,看,这不就来了吗。”
话音刚落,瑾妍便连同苏念雪追赶过来,却好像完全没看见一旁的孙耀武,瑾妍直接找老者打听道:“老人家,有没有看见两个骑马的男子路过?”
“哦,二位少侠,你说的那两人往北边去了,老朽没看错的话,是进了那片荷花池。”老者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并给两人指明了方向。
孙耀武收刀入鞘,被这一幕惊呆,皱着眉头说道:“这......苏念雪?还有......想不起来了,怎么会是他们两个?喂,看不见我吗?”边说边在瑾妍面前晃了晃手,可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把孙耀武当空气了。
“谢谢您老人家,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可能是看对方打扮像个乞丐,其实也确实是个乞丐,苏念雪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从兜里掏出一贯钱,塞到老者的手里,这才放心地跟着瑾妍向北追去。
孙耀武心有不甘,想要去追,却被老者用拐杖勾住脚踝,他叹了口气,还是打消了念头。待瑾妍和苏念雪跑远,老者这才解开孙耀武身上的隐术。
“师祖,这是作何?弟子不明白......”
“小孙啊,这场戏没有你的角色,还是不要瞎掺和了。”老者捋了捋胡须,背过身去说道。
已是十多年未见,师祖的那份威严始终铭记于心,孙耀武虽无法理解,但师祖的话,他也不得不听,只是长吁一口气,放弃了追捕的念头。
“师祖,您不在太学好好任职,怎么跑出来乞讨了。”
“当官哪有当乞丐逍遥快活?”老者转过身来,将空酒壶塞到孙耀武手中,继续说道:“走吧徒孙,请为师吃一顿好的去。”
......
漫荷园,坐落在盛京城的西北侧,始修作赏莲观荷之用。园子依湖而建,占地广阔,白色的连廊蜿蜒交错,蔓延至湖心处,隆起一座小阁楼,仿佛蛟龙卧野。顺着湖面一眼望去,水面上盛开着无边无际的荷叶与莲花,粉翠相映成趣,在月光的照射下飘摇。
与此同时,忽然闯入漫荷园的温儒御只觉气氛静的有些诡异,身后的喊杀与追逐声一并消失了,他慢慢勒马停下,向后看去,发现紧跟其后的孙耀武早已不见踪影,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哪?”温儒御翻身下马,在一处白色亭子前止步,回头向南莲珂问道。
南莲珂也从马背上下来,低声回应道“这里是......漫荷园。”
“这里真空旷,为什么没有游客?”温儒御环顾四周,一片漆黑,沿湖的小路上看得见灵石灯架,却不见发光。
“今年在修缮,晚上自然就禁园了。”南莲珂靠着亭柱坐下,目光涣散。
湖边白亭下,温儒御将马匹拴在柱子上,而后与南莲珂并排而坐。南莲珂则有意地挪开身位,感到被排斥的温儒御微微低头,也不作计较。
借着仅有的月光,温儒御看向满目哀愁的南莲珂,注视着她那曲线分明的侧脸,滑落几滴不易察觉的眼泪。
“莲珂小姐,府尹之死,此番罪过无人可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我离开京城。”温儒御递出手帕,南莲珂却没有接。
“去哪?”南莲珂眉眼低垂,显然还未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
“冀金郡,我家在当地颇有势力,你只需隐姓埋名......”
南莲珂忽然打断温儒御的话:“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
“你不是京城的公子,也不曾看过我的戏,就连名字也是假的,对吧......所以,你为什么而来?”南莲珂拨弄着自己雪白的头发,刚才脱掉玉镯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发色便已不可逆地老化了。
“这些问题没有意义,跟我走吧。”温儒御托起南莲珂的脸庞,眼中透着一丝期盼。
“我不能走,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南莲珂推开温儒御伸来的手,独自望向远方。
温儒御听罢说道:“有什么事,我替你去。”
“你替不了我,我要回烟波楼......向小芳问个清楚。”南莲珂说到烟波楼时,身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平静了。
温儒御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你不用去了,周掌柜她......已经死了。”
“是你杀了她吗?”南莲珂情绪明显波动,转过身来拽住温儒御的衣袖。
“不,在你被官差抓走后,我去柜房找她,只见她吊在梁上,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