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子时初刻,盛京城,文曲书院。
书院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封俞背着人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将柳歆冬的遗体平稳放在地上后,终于是撑不住虚脱的身体,瘫坐在地。
柳云苓还是止不住崩溃的情绪,抱着地上的柳歆冬大哭起来。
“姑姑......呜......呜呜......”
封俞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这,这是怎么了?”刘老从书房走出来,揉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爷爷......姑姑她......”封俞表情窘迫,欲言又止。
刘老走上前来,看着一旁哭成泪人的柳云苓,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他跪坐在柳歆冬的遗体旁,抓起了她的一只手。
“歆冬啊,你怎么就......唉。”刘老年事已高,平常遇事也是波澜不惊,可当下还是能察觉到他眼中的悲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刘老看向封俞问道。
封俞只能把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正如生离死别从不会给人预告。
“云苓啊,节哀顺变。”刘老来到柳云苓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
柳云苓并不领情,咬着牙站起身,眼眶已红的不像话,她就这样盯着封俞,忽然大声说道:“封俞!你不是会符术吗,你快用啊,我要姑姑活着,我不要她死。”
一边说着,柳云苓冲到封俞身前,用拳头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封俞也不反抗,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他本没有过错,但或许早到一会,就不会有此惨剧。
“你的符纸呢!快拿出来,救救我姑姑......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柳云苓越说越无力,声音也因哭泣而愈发微弱。
封俞见柳云苓不再捶打自己,默默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柳云苓放弃了挣扎,依靠着封俞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云苓,是我不好,没能帮你保护好姑姑......你怪我吧,我都认。”
“我......我想不通,姑姑她,为什么要......为一个艺妓拼上性命,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呢......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家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老回到屋内,搬来一块长长的板子,放在院内,将遗体搬了上来,示意封俞来帮忙。
封俞拍了拍柳云苓的后背,将她轻轻推开,而后和刘老一起抬动板子,将柳歆冬的遗体运进厅堂内的空地上,又找来一块简易的白布,盖在上面。
“你们来之前,歆冬常常惦念你,说自己有个聪慧的侄女,算着日子今年就该赴京赶考了,她说你一定会来找她,所以要在京城闯出名气来。”刘老回忆着说道。
刘老点了一盏灯,动手翻起书架,许多陈旧的戏本被他从架子上抽出来扔在地上。
“唉......还记得当年,你姑姑她就在对面的药铺帮工,一有时间就来书院看书,尤其爱看戏本。后来啊,她就拜我为师,学写戏词,我们这一行啊,少有年轻人,但歆冬她,是个作戏剧的好苗子,可惜......这么年轻就......”刘老不由得扼腕叹息,似乎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随即停下了翻东西的手。
一沓厚厚的信被递到柳云苓手上。
“这是你姑姑多年来未寄出的信,她本来想扔掉的,都让我存下来了。”刘老坐到椅子上,扶着桌子,低头沉浸在忧伤中。
柳云苓不敢去看,她只是用双手将信抱在怀中,闭上眼睛不停地流泪。
......
丑时初刻,街边的一处高高阁楼上,珠轮正吹着晚风独自惆怅,不知是遭人惦念,还是凉风拂过,总之她打了个喷嚏,差点从房檐上掉下去。
望着空旷的大街上路过的四人一马,以及马背上昏迷的一男一女,珠轮咂吧了一下嘴,打开匣子,取出那只玉镯,放在手心细细把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跟了温儒御一路,终于让她找到机会下手了,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初教主把他派来京城,给的线报少之又少,偌大个京城,找一个戏女和玉镯,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是正巧见到那面熟的老相好,还真是一筹莫展。
“温枢啊温枢,可不要怪我,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珠轮摩梭着手中的坎灵玉镯,那材质格外的润,摸起来手感极佳,她的目光也被那玉色牢牢吸引,仿佛它正无声呼唤着自己。恍惚间,玉镯已从指尖滑入一寸的距离,珠轮回过神来,连忙抽离,她想起了教主在自己出发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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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镯到手后,除非万不得已,切记不可戴在手上。”
“是,属下定不负所托。”珠轮跪在地上领命,不敢抬头,更不敢多问。
东方崇烛迈着步子走来,黑着脸看向傻站在一旁的宵晖。
宵晖刚出完任务回来,正一脸惊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珠轮,他匆忙将手背到后面,悄悄取下腕上戴着的玉镯。
“教主大人......您...您交代我的事,都办妥了,这就是灵玉镯没错。”宵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埋低,双手奉上玉镯。
“戴上。”
“教主,我......我当时走的急,没留意,就给戴手上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宵晖苍白地解释着。
东方崇烛面无表情,摸向腰间的剑:“我不喜欢重复同一句话。”
宵晖颤颤巍巍地将玉镯重新戴回手上。
就在玉镯刚滑到手腕的一瞬间,东方崇烛拔剑而出,斩向身前的宵晖,黑红色的剑气贯穿天地,仅此一剑便将地宫的石壁劈出一道巨大的裂痕,连同那新挖的隧洞也一并坍塌为废墟。
抬头偷看的珠轮瞬间傻了眼,她知道教主正在气头上,但没想到会下死手,这一剑下去,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山尖也能削平。
“呼......呼......”宵晖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眼紧闭,刚才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锐利的剑风从脸庞拂过,足以将他打成齑粉的程度。
“啊,我,我没死?”宵晖瘫倒在地,摸了摸身上,什么也没掉。
一旁的珠轮也看呆了,惊讶于宵晖是怎么从教主的全力一剑中活下来的。
东方崇烛冷笑一声,收剑入鞘,伸手取下宵晖腕上的玉镯。
“没错,是艮灵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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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轮回过神来,咽了一下口水,又将玉镯塞回到匣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