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酉时,盛京城,兵马司,问审堂。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孙耀武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将犯人带上来。这次针对府尹案的公审,由他主持,而公堂之下,却不只有兵马司的人,刑理司和清吏司的官员都到场旁听,说是旁听,实为监督。
“押解重犯升堂!”司簿冲着门口大喊道。
话音刚落,四名兵卒两两成对,押着温儒御和南莲珂往里走,一直来到孙耀武的公案之下,温儒御依旧挂着重重的手铐脚镣,南莲珂则只是带着普通的枷锁。
孙耀武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温儒御,嘲弄道:“你不是挺能跑的吗?怎么还是让本官绳之以法了。”
“呸!老子被抓跟你有关系吗?”温儒御恶狠狠地骂了回去。
“大胆!杖刑伺候!”
孙耀武扔下一签,两边的兵卒很快持着木杖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在温儒御的身旁,温儒御被强压着跪下,随即木杖便在他的后背上打得劈啪作响。温儒御咬牙强忍,毫无惧色。
“行了,退下吧。”打过几十杖后,孙耀武出声喊停,而后开始审问。
“犯人姓名。”
温儒御被打的皮开肉绽,吃力地抬头,却也说不出话来。
司簿只能代为补充:“犯人温儒御,京城本地人。”
“这个老太婆是谁?花魁呢?”孙耀武注意到跪在一旁的女人,由于交接的时候头上套了麻袋,他一直以为带来的是那个年轻花魁。
南莲珂默不作声,静等温儒御回答。
“让我杀了。”温儒御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
孙耀武眉头一皱,指了指其身侧的南莲珂问道:“那这又是谁?!”
“我随手抓的人质。”
此话一出,孙耀武心中平生疑惑,走下公案,来到南莲珂的身旁,仔细打量着她。和自己昨天所见的花魁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仅年龄对不上,着装和打扮也不相同。
“他妈的,银翎卫怎么抓了个老太婆过来?”孙耀武暗骂一句,挠了挠头,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司簿起身说道:“大人,要不要我去学贡院问个清楚?”
“不用了,人都带来了,你觉得本官审不出?”孙耀武有些怨气,府尹好友的死已经让他很发愁了,更何况明天还要进宫赴宴,他还没想好如何面见圣上。
“不敢不敢。”司簿赶紧坐下,不再插话。
“府尹曹大人之死,你可知情?”孙耀武向温儒御问话道。
“知情。”
“你可有参与?”
“有。”
“那曹大人被何人所害?”
“明知故问。”温儒御有些不耐烦。
孙耀武冷哼一声,厉声说道:“你不说也罢,本官亲眼所见,你残忍杀害了曹大人,还畏罪潜逃,暴力抗捕,实乃罪该万死。”
出于定案和舆论的考虑,孙耀武打算把杀人之罪都安在温儒御的头上,毕竟传出去曹府尹被几个女人所杀,那影响就太不好了。更何况,死无对证,丫鬟死了,绿衣服的女人死了,就连花魁也死了,连个问罪的人都没有,总要给上级一个交代吧。
“是。是我杀的,那又如何?”温儒御竟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孙耀武的意思说下去。
“目无王法!!”孙耀武先是一愣,又劈头盖脸地怒斥道。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承认的这么痛快,本想屈打成招办成铁案的,这下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话音刚落,两侧持杖的士卒又聚在温儒御身边,死死将其压住,准备接着杖打,按平常的规矩,孙耀武骂完之后就要行刑,所以他手下的人也都习惯这套连招。
“慢着,先退下,本官还没审完呢!”孙耀武喝止道。
他怕给温儒御打急眼了,最后又不承认了,那就难办了。几名士卒困惑地退回一旁,听命行事,也不敢多嘴。
“府尹曹大人的尸体上,留下的伤口,皆与你所用的扇刃契合,此为铁证。”孙耀武将桌案上一卷牛皮摊开,里面裹着一把沾血的扇刃,展示给台下的众人看,主要是那几名刑理司的官员。
孙耀武接着问道:“你与曹府尹有什么过节,又为何要加害于他?”
“他抢了我的花魁,我就杀了他,就这么简单。”温儒御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肃静!”孙耀武拍了拍桌案。“什么叫抢了你的花魁?真是大言不惭,曹大人生前与我说过,这花魁小姐是自愿前去到府上的表演的,何来强迫一说。”
南莲珂依旧默不作声,温儒御也不回话,只是呵呵一笑。
孙耀武接着审:“这花魁人在何处?”
“不是说了吗,我杀了,尸体扔湖里了,要找自己捞去吧。”温儒御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既是带走花魁,又为何杀害。”
温儒御冷笑起来:“她不跟我走,执意要留下,大吵大闹的,我就杀了她。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南莲珂一言不发,温儒御则是尽情发挥。
台下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还能听见一些啧啧称奇声。
“肃静!!”孙耀武再次维持公堂的秩序,又看向右侧奋笔疾书的司簿:“司簿,刚才的对话,可都有如实记录下来?”
司簿停下笔点点头:“回大人,全都记录在案。”
孙耀武清了清嗓子,坐回案后的堂椅上,一拍桌子,开始给案子盖棺定论:“案犯温儒御,性禀凶顽。藐视纲常,逞豺狼之暴性;蔑伦伤化,怀虺蜮之歹心。窥探艺妓白氏容艳,陡起兽欲,闯府强掳。府尹曹公秉正呵斥,竟遭此獠白刃戕害,血溅府衙。更敢持械拒捕,流窜市集,所过之处商贾闭户,黎庶惊惶,实乃裂冠毁冕之元凶,滔天罪愆难书万一。”
司薄赶紧提笔书写,待前半部分写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孙耀武,低声问了一句:“一字不改?”
“一字不改。”
孙耀武面色威严,接着说下去:“依大辉律,凡谋杀制使及本管长官者,凌迟处死。今温犯数罪并发,恶贯已盈。臣谨依律条,拟判斩立决。现械系诏狱,严加戒护,俟秋后典刑。伏乞圣明裁断,敕下刑理司验核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