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在粗瓷杯中晃出细碎的弧光,映着角落那抹刺目的红。
红衣瞎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如古寺铜钟,却带着穿透人心的穿透力。
硬生生划破了现场的混乱与死寂:“你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这样做?”
吴迪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角落那个红衣身影上。
眉头紧锁成疙瘩,语气里满是不耐与警惕,还带着几分被打扰的恼羞成怒。
“你是哪位!?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官府办案,休得在此放肆!”
他手下的捕快也纷纷围了过来,手按腰间官刀,眼神虎视眈眈。
形成一道包围圈,将瞎子困在角落,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瞎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浅得几乎看不见,却未达眼底。
只透着几分冷冽与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死人,是没必要知道的。”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快得如同鬼魅。
仿佛他仍在原地未动,指尖的酒杯还微微倾斜,一滴酒液悬在杯沿,尚未滴落。
可下一秒,“噗噗噗”几声闷响接连响起,短促而沉闷。
围上来的几名捕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捂着脖颈倒在地上。
眼睛瞪得极大,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汩汩涌出,如同泉眼般,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
与之前李夫子的血迹交织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狰狞。
吴迪瞳孔骤缩,如同见了鬼一般,脸上的刚毅瞬间崩塌。
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拔腰间官刀,指尖刚触到刀柄。
却只觉脖颈一凉,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皮肤蔓延至全身。
那柄通体翠绿的唐刀不知何时已出鞘,刀身泛着莹润的绿光。
刀尖正稳稳抵在他的咽喉处,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划破皮肤,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你……你敢杀朝廷命官?”吴迪浑身僵硬,如同被冻住一般。
声音都在发颤,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色厉内荏的惶恐。
瞎子手腕微转,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掸去了衣上尘土。
“唰”的一声,唐刀收回鞘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吴迪轰然倒地,双目圆睁,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
却已然没了气息,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
何玉棠、胡念祖(肖屹潇)与小书童早已惊得魂飞魄散。
三人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小书童吓得瘫坐在地,双腿发软,牙齿咯咯作响。
连哭都忘了,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瞎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胡念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手心全是冷汗,黏腻地沾着衣襟。
他望着瞎子的背影,眼中满是惊惧与敬畏——这等快如闪电的身手,恐怕已达陆地神仙境界,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瓦当镇?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中翻涌,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何玉棠定了定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跪倒在地。
朝着瞎子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泪水再次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求大侠还我夫君公道!谢老三及其党羽作恶多端,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侠恩情!”
瞎子不言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他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斗笠,竹编的斗笠边缘缠着几根枯草。
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缓缓戴上斗笠,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冷冽。
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依旧平稳,不急不缓。
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几只蝼蚁,而非斩杀了数名官府中人。
“大爷,求你了!”小书童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爬起身。
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瞎子的腿。
手臂用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你带上我们!李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我们也想为李夫子报仇,我们不怕危险!”
他仰着小脸,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神却异常坚定,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执拗。
瞎子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空气里只剩下小书童的抽泣声与何玉棠的哽咽声。
他的声音透过斗笠传来,带着几分缥缈与怅然。
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自问:“可叹江湖,恩怨纠葛,你们又因何执着?”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小书童的手。
只是伸出修长而粗糙的手指,轻轻拨开那只紧紧抱住自己腿的小手。
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没有丝毫用力。
随后,他继续朝着门口走去,背影依旧孤绝而冷冽。
门外,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依旧安静伫立,鬃毛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见他出来,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发出低低的嘶鸣。
眼中满是温顺与依赖。
瞎子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红衣与白马相映,在日光下格外夺目,形成一道鲜明的风景线。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按在翠绿唐刀的刀柄上。
指尖摩挲着刀柄上温润的黑绳,调转马头,慢悠悠地朝着城外青云寨的方向行去——谢老三及其党羽,正是盘踞在那深山之中的青云寨里,作恶多端,欺压乡里。
胡念祖扶起何玉棠,又拉起小书童,三人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与坚定。
他们知道,此去青云寨必定凶险万分,谢老三手下有众多亡命之徒。
可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胡念祖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心中暗忖:既能借此人之手除掉谢老三这颗毒瘤,又能趁机摸清青云寨的虚实,或许还能探得更多大商国的隐秘,何乐而不为?
他率先迈开脚步,何玉棠与小书童紧随其后。
三人紧紧跟在了那一人一刀一白马的身后。
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城外的尘土中,朝着未知的凶险与希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