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城的年味浓得化不开,街头巷尾挂满了大红灯笼,
朱红的灯穗随着风轻轻晃荡,
映得青石板路都染上了暖融融的色泽。
叫卖声、嬉笑声、孩童们追逐打闹的脚步声混在一处,
街边的糖画摊前围满了人,
金黄的糖浆在艺人手中流转,
转眼就凝成了活灵活现的生肖模样,
甜香飘出老远。
七层楼高的红袖招更是气派,朱漆大门敞开着,
楼体上下挂满了琉璃灯,
灯火通明如白昼,将整座楼映照得流光溢彩,
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嵌在夜色里的玲珑宝阁。
城外的寒风裹着冷雨呼啸不止,却连楼前的石阶都吹不透,
门内的暖香与喧嚣,
硬生生将那股湿冷隔绝得干干净净。
纸醉金迷的快活滋味,在这楼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楼大厅里,丝竹管弦声婉转悠扬,
舞姬们身着彩衣,水袖翻飞如蝶舞,
宾客们倚在桌边,手中擎着酒杯,
目光迷离地追随着舞姬的身影,
酒香与脂粉香交织,醉人心脾。
二楼的雅座间,商贾们穿着锦缎衣裳,
一个个满面红光,推杯换盏间,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谈笑声里满是金银绸缎的买卖算计,热闹得紧。
三楼则是另一番光景,江湖客们敞着衣襟,
高声谈笑,酒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豪言壮语震得窗棂都微微发颤,
一股子冲天的豪气干云,与楼下的柔靡截然不同。
就在这喧闹声里,肖屹潇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
正侧耳听着身旁的秋红叶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稳。
秋叶香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指尖拨弄着鬓边垂落的珠钗,
脆生生的笑声混着酒香飘散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惹得路过的酒侍都忍不住侧目,心头泛起几分旖旎。
陈仓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前头,一手拎着酒坛,坛口的酒香肆意飘散,
一手拍着周鹏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周鹏忍不住龇了龇牙,
他嗓门洪亮得压过了邻桌的划拳声,嘴里还念叨着待会儿要喝个痛快,
脸上的络腮胡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满是豪爽。
韩信则落后半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的动静,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将角落里的风吹草动都纳入眼底,他的手始终悬在腰间的佩剑旁,
指节微微泛白,待众人走到雅间门口,
才上前一步,稳稳推开了雕花木门,
门轴转动的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
五人进入雅间后屏退了侍女,
自行倒酒吃肉,气氛热络得很。
坐在主位的肖屹潇端起酒杯,
眼底盛着笑意朗声道:“感谢兄弟们这一年对我的支持,新年快乐。”
他手腕微抬,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映着灯光,暖了眉眼。
陈仓立刻举杯,
粗犷的笑声震得房梁都似要颤一颤:“肖老弟新年快,老陈我还得谢谢你才对,那螳螂刀可是厉害得很呐!”
他说着,还不忘拍了拍腰间的螳螂刀,
脸上满是得意,仿佛那刀的锋芒还在眼前闪烁。
周鹏也跟着举杯,
仰头便将杯中酒痛饮而尽,
喉结滚动间朗声附和:“谢门主,新年快乐!”
烈酒入喉,他却面不改色,只是眼底多了几分热意,
心里暗暗想着,来年定要跟着门主,闯出一番更大的天地。
坐在肖屹潇身旁的秋叶香,
指尖微微用力,紧紧握住了肖屹潇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心头一暖,一双杏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幸福,
声音软得像:“肖大哥,谢谢你让我和哥哥团聚,有你真好!”
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秋红叶没多说什么,
只是默默举杯痛饮,
喉间滚出一句低沉的“新年好”。
他仰头喝酒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妹妹,见她笑得这般开心,
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韩信则“腾”地站起身,
对着众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脊背挺得笔直,语气里满是感激:“谢门主让我重获新生,祝各位前辈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想起过往的颠沛流离,
再看眼前的热闹,只觉得眼眶发烫。
话音刚落,他便端起酒杯,
一口气连饮四杯,
喉结急促地上下滑动着,烈酒灼烧着喉咙,他却浑然不觉,
只想着要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肖屹潇见状,
赶紧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骂道:“好小子,是不是明天跟着周鹏去了军营没了酒喝,今晚赶紧多喝点?”
他的指尖带着暖意,眼底满是宠溺,
心里却在盘算着,军营里的苦,这小子怕是要好好历练一番了。
这话一出,
雅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众人碰杯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埋头大口吃肉喝酒,
快活似神仙。
与此同时,红袖招的七楼雅间内,
宽敞的空间里燃着淡淡的熏香,
香雾袅袅,与楼下的喧嚣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静谧的雅致。
在外面被万人追捧的花魁芈月,
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给面前的贵客斟酒,
她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手腕轻转,酒液便缓缓注入杯中,
一滴未洒,眼底却藏着几分疏离,
仿佛这满室的富贵,都与她无关。
一身白衣胜雪的九天玄女尚君香,
和一身红装似火的柳一萍并肩而立,
白衣清冷,红衣似火,相映成趣,两人同时端起酒杯,
对着座上的两位中年男子浅笑盈盈:“孟前辈,杨大哥,新年快乐。”
尚君香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柳一萍的声音则带着几分柔婉,
两人的眼底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身素布衣衫的杨青和孟岑对视一眼,
随即仰头哈哈大笑,
端起酒杯便将那千金难求的竹叶青痛饮而尽,
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沾湿了衣襟也毫不在意。
杨青咂了咂嘴,脸上满是畅快,孟岑则微微眯眼,
感受着酒液在腹中缓缓散开的暖意,眼底闪过一丝回味。
杨青放下酒杯,
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笑着打趣:“君香妹子,铁扇公主,真是好久不见你们,你们越来越好看了。君香妹子等下可得给我们好好弹奏一曲啊!”
他说着,还不忘搓了搓手,眼底满是期待,
尚君香的琴技,可是当年惊艳了整个江湖的。
尚君香闻言,
唇边的笑意更柔,
轻轻颔首应下,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玉佩,心里却沉甸甸的,
今日之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柳一萍也跟着微笑点头,
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婉,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帕子。
孟岑放下酒杯,
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目光锐利如鹰:“幻音坊真的不简单啊,老夫才回到家乡,你们就巴巴地邀请我来,不知道何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
眼底的精光闪烁,显然早已看穿了两人的来意。
尚君香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奴家请前辈来,是想请前辈救我等一命!”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眼底满是急切,
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哦?此话怎讲?”
杨青猛地坐直了身子,
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
语气里满是急切——
尚君香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能容得她有半分危险。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若是有人敢动君香妹子,他定要拼个鱼死网破。
柳一萍深吸一口气,
缓缓开口,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三个月,北方所有的两大门派以及闲散游侠,几乎同时都遭遇了黄飞虎的招安,不从者皆杀。”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见他们脸色凝重,
又接着道:“幻音坊靠着些旧日关系,本来能免于此劫难,却不想朝廷风向突变,我们幻音坊如今也是在劫难逃,大皇子麾下魔家四兄弟马上就要攻打山门了,为开春后远征做准备!”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眼底的水雾越来越浓。
她顿了顿,
眼底涌上一层水雾:“恰逢闻太师告病在家,如今只能求得孟老前辈帮我们度过眼前难关!”
她的声音哽咽着,
满心的绝望与希冀交织在一起,
只盼着眼前的老人能伸出援手。
孟岑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杯壁上,
眉头微微蹙起,
陷入了沉思,
半晌才缓缓开口:“这朝廷之事,最为复杂。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他便是因为卷入朝堂纷争,才隐退江湖,
如今却要重蹈覆辙吗?
他抬眼看向两人,
目光沉沉:“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心里却已经开始权衡利弊,
幻音坊与思糖的关系,他终究是无法置之不理。
尚君香闻言,
立刻起身离座,
对着孟岑恭恭敬敬地行下跪拜礼,
语气带着哭腔:“请前辈出山劝诫一下大皇子帝天,他这个疯子,也只有在老前辈面前才肯收手!”
她的额头轻轻触地,
脊背绷得笔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能保住幻音坊,保住坊里的姐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孟岑却缓缓摇了摇头,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一辈子只有杨青一个徒弟,他帝天不过是皇命难违,我才与他有几分薄缘,怕是不能够阻止他。我知道他的野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帝天的野心,他早有耳闻,
那是一个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拦不住他。
柳一萍见状,
也跟着跪了下去,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哽咽着哭求:“求老前辈看着我母亲思糖的面子上出山,她老人家只想在幻音坊终老一生。”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求,
脑海里浮现出母亲鬓角的白发,
心里一阵发酸。
“思糖……”
孟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当年那个惊艳了整个江湖的奇女子模样,
以及那些年鲜衣怒马的风流往事。
只可惜,当年自己年少无为,终究是错过了佳人。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怅惘,
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拿起桌上的一壶竹叶青,
拔开酒塞仰头饮了一口,
酒液入喉,带着几分辛辣,
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放下酒壶,
沉声道:“好。我会去的!”
短短五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
眼底的怅惘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决绝。